流光容易把人抛+番外(66)

作者:浅晗兮袭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躺在手中的正是一只左右对称,翅膀舒展得十分闲适自若的灿灿金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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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皆知,苍鹰为帝而金凤则是她端木王女碧水南湘独一人的纹饰,寻常的宫侍怎能偷藏?莫非这便是杏所提及的,先前的王女藏在宫中的暗线,今日见机行事以相认?可新帝登基已有不少的时日,宫廷尽在其掌控之中,又岂能如此明目张胆的行事?可正是这个万一,是先前王女偷偷留下的一招暗棋,她又怎么能弃之不用?

若不是这样,那她今日就要丢掉性命还不知。反间之计反间于敌,不是行不出来的招。

南湘前生不过是个普通学子,犹疑不定,偏又想得太多。她知道木已成舟,她无路可退,只能向前。为了避嫌,即便有人来,她也不能呼救。

天地张罗出一张网来,她不知前路如何,却只能朝蛛丝上撞去。

手心捏着满是冷汗涔涔,偏偏这人所走之道皆偏僻无人,喏大的宫殿她们一路快速行来,竟少见拿刀的侍卫持拂尘的白衣宫侍。如有人经过,她们返身躲回暗处,到后来,竟再没碰见拦路之人。

眼前越来越清晰的是高耸的宫墙,南湘深知其中便是圣音的心脏,这个国家最严密最神秘的地方。

这宫殿,怎地如此疏忽?竟让她就这样轻轻易易入了禁宫?

南湘这厢惊疑不定,不知一局乱棋如何继续,哪想大观寺宴会这边,早有人替她以酒醉之名离宫而去。女帝皱着眉,颇有些扫兴,只沉声问,“端木王女竟如此量浅酒醉了?王女现在所在何处?”

下首先皇之子南漓自然关切不已,低垂着头,不言不语,只细细听辨。

“王女酒醉沉重,已有失态之势,现在在寺中床榻上暂且休息,只是此处终究不便,端木王女请求出宫。”

等宫侍躬身答完,女帝才微微松开紧皱的眉心,挥手让她退去,“准了。”待宫侍正要退去,女帝又添了一句,“赐沉香酒醒丸与新进贡的北国武夷巅茶各一付,尔等记得亲自送去。”

等宫侍称诺悄悄隐去后,南漓方才笑出声来,面前的舞娘被他突然的轻笑唬得微微一个踉跄错了节奏,身披于肩的绯红披帛似掉非掉落在半空没有着落,羌笛和素琴也微微一顿,间错了一段峰回路转。

南漓似乎瞧得万分趣味,托着腮笑得轻轻松松。

他这个王姐啊,居于上位才多久日子就变得如此多疑,耳听亦不足为实,必定要眼见才是真。

他只觉得心中万分的畅快,挣扎着囚于心间的青鸟也似乎畅快的扑腾着翅膀。

面前的琴师与舞娘,面前的飞花与皎月,面前红漆的桌案清清酒香的玉壶,面前素颜冷淡的女帝,雍容好似神光离合的凤后,与他那仿佛有烟霞轻笼,非尘世中人的王姐啊,都是多么称职的好演员戏子角儿。

一个个痴嗔笑,怒别离,演绎了一段一段的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他平白看了一场戏。

第70章 故园无此声,聒碎乡心梦不成(一)

南湘微微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一片银白,仿佛掬了一手月光,正随着她微颤的手轻轻荡漾。

南湘再弃手四顾,只觉周身滢滢清洁,可在宫殿连着宫殿屋瓦串着屋瓦的阴影间,却又似乎潜藏着无数刀锋剑影,让人不禁战栗。皎皎深宫如同天上明月,月上广寒宫殿又好似将无数利斧投掷而下,——南湘站在月下,只觉胸腔中的一颗心正畏缩着,被月色凝成的铁簇临空射下,全部攒在心窝间,疼痛和恐惧让她在周身的寒雾中忍不住瑟瑟恐慌。

那白衣宫侍牵引着她来到深宫僻静处后,才深深的躬身行礼。

而她也是终于到了此时,才看清这个让她入虎穴而来的人的面容。意料之外,居然是这种人,胆大包天之人居然会有着一双徐软透亮的眸子。

此人面目过于平静坦白,反而衬得南湘因为惊疑不定而神情闪烁。

而他却毫不心虚就这样默默看着她,似乎潜藏着无数的深意的执着,随即又在一个深躬后消隐而去。不等南湘惊呼着阻拦,就如同林间的轻烟,巫峡中水雾一般随着日出,挥散而去。

绝望似烟雾铺天盖地的笼来。威胁生命的利斧如同她伸手便可触碰着的银月宫墙,她触手便可及。

遍撒的明月突然淡了几分颜色,仓皇张望间有几朵暗铅色云游弋而去遮掩了清辉。南湘深深呼出一口郁郁之气,转念一想,或许绝处会有一丝生机,水穷之处还有柳暗花明。

先得弄清楚,此处何地。究竟谁人找她,竟花费这么多心思。

想藉此,南湘神色警觉,左右顾盼聆听瞅望。

可四周残垣旧壁,冷淡寂静的样子好似冷宫。时有荒草在风抚下轻轻摇摆,萤虫在叶下悄悄穿梭,月色因朦胧而变得少许温柔,又是另种滋味。即便此时的南湘无心风景,却也疑惑的停下脚步顾盼四望。

她只觉得这里虽然古旧,可残存的粉墙青瓦皆不俗,却又同这银辉冷淡的宫殿颜色不同。这里不孤高得让人远观敬佩,不冰冷得让人自生惭念,虽然黄草萋萋,野花却烂漫,有顾自顾自的,无需旁人关注的自在景致。

可,天知道,她来这里作甚?

徐步向前,心中忐忑,脚下细草与鞋底沙沙摩挲声却让人心头少许安心。这里偏僻,又少经修葺,多少有些衰败之感,南湘一面为这僻静之处少有人来不易暴露而欣喜,又有些疑惑:

——像她那个万事都要顺心顺意的女帝,会容忍她的宫殿中有这样荒凉的景象?

既然偏僻,宫中小监自然也不上心,灯笼稀疏灯火稀疏,不远之处似乎好容易有个月洞点缀着熹微的光。南湘缓缓思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定要闯上一闯,越发放轻的脚步,步步谨慎的向前行去。

远处点点稀疏的灯火,脚下点点稀疏的声响,心中点点稀疏的绝望随着萤虫的低舞与点点稀疏的希望交错摇晃,她慢慢走过去,看见有几株好似美人胭脂边一滴欲落的泪的端艳花束,仔细望去原是一片开得极艳丽的芍药,她缓缓走过去,一瞬间的百味心情交杂如潮水灭顶几乎将人淹没。

不远的那点熹微灯火下有暗沉沉的人影。

黑沉沉的人影,伴着身旁艳丽得近乎凄艳的芍药,轻轻提着长柄的琉璃灯,好似在冰墙中小心翼翼拢起的小簇熹微的火。

那是凤后。

居然是他,怎么会是他。

换下八百八十八颗东珠的冕服,穿着真红大袖的常服,袖口微露滚边,平缓柔顺红罗长裙与白底黄纹的披帛低垂轻触荒草,好似一地的凄艳芍药褪去万般颜色,无声地委曳于地。

恍若未闻那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他此刻半垂双睫,灯火与芍药犹衬出玉曜的肤色。他就这样眉色淡远的,气息缓缓的,神色恍惚的瞧着,思索着什么。

他想着什么呢。

还能想着什么呢。

细细密密织了一生的心事,还能想什么呢?就这样沉沉的织绣,沉沉的埋藏,沉沉的发酵,若有一天能酿成诗歌,合成杯酒,让她一口饮下,能微微笑着说,“不著一字,尽得风流。”

第71章 故园无此声,聒碎乡心梦不成(二)

宫中一场欢宴,天际焚火一般。今城之外的端木王府却灯火稀疏,即便端木王女驾车辕回府,依旧是一片暗沉。

杏跟随者车辕一道回府。她骑马在前,身后是空落落的王女坐厢。

等回了府她忙站在王女床榻边,刚挽起袖子准备整理被褥时,却迎来了下旨赐药的宫中内监快旨。杏微微皱了皱眉头,抱琴看她脸色不佳,忙手脚麻利的铺开被褥,拉上帘帐,又剪了烛花,做出一副昏暗灯光昏昏欲睡的假象。

——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就过了的。

杏临走前她回头环视一圈,不见破绽,才感叹,还好自己早有准备。她侧首低低吩咐了锄禾几句,见锄禾点头表示晓得,才放心离去。

洞开的王府正门设着香案,王府众人皆出府迎接。天色沉沉,那穿着一身白色宫衣的内监领着群人顺着官道快马而来,白衣在黑夜里像是溅了银光一般显眼。——时间掐得真好,只比王女回府慢了一步。

杏素来是心中越不满冷笑,面上笑容越灿烂真诚,最是个的口不对心的。现在更是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表情十分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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