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雍闻言,急红了眼,喊了起来:“母亲!你这是做甚!即便没有那些,儿子也应当为大伯披麻戴孝的!”
“你闭嘴,你爹还未死,用得着你披麻戴孝?!”徐氏低喝他一顿。
第58章 天意弄人
云玺意味深长地抬眼看了看慕雍,见他文质彬彬,倒也一表人才。
而后云玺感激地向父亲的旧部福了福身,点了点头,给他们一个放心的眼神,表示她能处理。
那些铮铮铁汉全体肃立,两排站开,让出一条道给云玺。
云玺上前,冷冷看了徐氏一眼,道:“三弟乃二房长子嫡孙,属五服之内,理当为长房大伯披麻戴孝,这些名目,还不够?”
五服,乃指五种不同种类的孝服,按丧服不同等级来表示亲属之间血缘关系的远近以及尊卑关系。出了五服的,便不需要穿孝了,可慕雍与慕曜乃同宗同祖,慕曜当得起慕雍的敬孝。
“只是披麻戴孝,那属分内之事,可若要担幡买水,便得有名义……大伯没有子嗣,断没有让郡主一个外嫁女担幡买水的道理。”
同属本家,侄子为叔伯担幡买水,哪里需要什么名目,可徐氏却欺长房无子送终,要挟拿乔罢了。
季嬷嬷气得想要出声,云玺摆了摆手。
季嬷嬷忍住了,但也恨恨地瞪着徐氏,这二房平日来打秋风、薅牛毛那便算了,如今竟然还如此明目张胆,以此要挟云玺,公然来抢占长房钱财,这与趁火打劫的强盗无异。
晅旻也没插手,就在一旁陪着玉玺,护着她。
云玺眉眼神色未动,只轻轻道:“那依婶娘的意思,应当如何?”
“大伯当年也没明说了大房二房分家之事宜,如今慕府香火,只有雍儿一人,雍儿自是应当披孝,也希望郡主能高抬贵手,还雍儿当家之权。”
云玺冷笑:“我父亲尸骨未寒,你这便是要将手伸到大房来了?当家?我以为谢世的是我父亲而已,不成想,二叔也不在人世了。”
云玺此话,是明晃晃的诅咒慕晖的了。
她就是在怪罪她的二叔,娶错媳妇,家门不幸害三代。
“你!竟然诅咒自己的二叔!”徐氏闻言,气得全身发抖。
“既然二叔还在人世,哪里轮到三弟当家?”
说罢,云玺冷眸瞟向了如鹌鹑一般站在人群中的慕晖。
她这个二叔,惧内、毫无主意,偏偏徐氏也是个拎不清的,所以二房的门楣,一直没能撑了起来,说难听一些,那便是家门不幸。
娶妻当娶贤,这是云玺对着二房,最深的感受,她本不想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但原主记忆里,对这个婶婶也是深深的厌恶和痛恨,她就不想忍了。
云玺端着身价,一步一步向徐氏与众人走来,一字一句道:“我父亲即便不在了,但仍有长兄在,婶娘说长房无人是为哪般?父亲大葬,引魂幡自有人担,哭丧苴棒自有人执,就连买天水也早已有人买,我爹才得以入殓,如今大殓已过,婶娘现在才来跟本郡主说担幡买水的事?”
云玺此言一出,整个灵堂又是一阵哗然。
“玺丫头说将军有子嗣?”一直一言未发的族中长老慕太爷,拄着檀木拐杖,慢慢走了出来。声音粗重却嘶哑,浑浊的眼眸仍有着如鹰般锐利的光芒。
云玺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唇,指了指一直在灵前跪着的殇殃,道:“正是,长房嫡长子慕綦。”
说着,指向了跪在棺椁前的殇殃。
一直跪着不出声,也不抬头的殇殃,在此时,扬起了头,看向了众人。
在场人不由得深深一阵抽气,恢复正常人肤色的殇殃,有着一张与慕曜相似的容貌。
说不是慕曜的血脉,都没人信。
季嬷嬷默默擦了擦老泪,当初殇殃扶灵回府的时候,季嬷嬷也是一阵又喜又悲,如今更止不住老泪纵横。
苍天有眼啊,将军终究还是有血脉在世,否则今日将被二房给欺负死了。
“既是嫡长子,为何不入族谱?”慕太爷眯了眯双眸。
在他看来,即便慕氏其他子孙与慕曜没血缘,可慕氏各自的先祖牌位同在一个祠堂,便是同一个族氏了,慕曜死了,这将军府里的一切,要么过继给慕晖,要么归族里所有,断不能落到云玺这个外嫁女手上的道理。
即便慕曜有后,这子嗣也分嫡庶之分,慕曜发妻与继室十数年前均已过世,无端端,哪里来的嫡长子?
“十九年前已入族谱,太爷忘了?”云玺扬唇。
众人面面相觑,一脸惊疑。
就连殇殃也面露讶然之色。
云玺接着说:“多年前的事了,即便忘了也没关系,族谱上记得清清楚楚的呢。”
慕太爷刻薄而浑浊的眸子盯着云玺:“十九年前入的族谱,老朽居然不知情。”
“十九年前的事,老太爷年纪大忘了,也情有可原,当年我兄长出生后,母亲便血崩而亡,他体弱多病,被父亲送去了外地救治,如今身体康复才回归。”
在场的人们,这才想起,当年的慕夫人确认怀有身孕了,但听闻是与人偷奸所怀,最后难产死了,慕曜大怒,禁止府中任何人提此事。
即便慕曜将此子录入到族谱,仍有一些关于慕夫人偷奸的风声传到了族中,那时的慕氏,都要仰仗慕曜,他大怒之中,自然没有任何人敢提及这个孩子的去向。
众人皆以为被慕曜掐死了,没人提此事,自然也没人在意族谱上这个名字的生卒年岁的信息。
如今见到这慕綦,与慕曜如此神似,才幡然顿悟,想来当初的慕夫人并非传言的那般不堪,许是有什么误会了。
“快去请族谱。”慕太爷对着身后的小厮道,他仍旧抱着一丝的侥幸。
一直没有吭声的殇殃,霍然站立了起来,浑身散发着阵阵阴森的鬼气,如同幽冥而来的使者,让这灵堂瞬间阴风阵阵,让人惊悚得直打冷颤。
“太爷要去请族谱,便把不相干的人统统带去看个饱,莫要再在此扰了父亲的清灵!”
说着,殇殃冷然地向四周扫了一眼,“此乃我父灵堂,若是来祭奠的,无任欢迎!若是为别的,都给本宫主扔出去。”
殇殃语毕,数十个暗卫,旋即现身,齐刷刷站立在了云玺身旁,齐声道:“属下遵命!”
殇殃养的暗卫,浑身阴森肃杀之气,吓得众人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将军府里的护卫以及那些旧部却深感热血沸腾,这是他们的少主人啊!慕将军的离世,曾让他们一度以为慕府将败,孰知,竟然回来了个少主人,能耐比主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至此,慕氏众人才意识到,慕氏兄妹均不是好茬!
长房也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般无人可任人欺凌。即便云玺没有郡主的封号,也有晅旻以及身后的靖王府,更何况,如今还有一个长子嫡孙慕綦在,族谱记录都没有慕綦这张脸更有说服力,这慕綦看似诡异而深不可测,想来也不是普通人。
徐氏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吱声。
殇殃从未想到,那人以为他未曾出世便胎死腹中的情况下,仍旧给了他姓名与身份,他并不是无名弃儿,他有名字,他叫慕綦,比自己起的殇殃,要有血有肉,有人间烟火气息。
从前若他对慕曜仍有一丝怨恨的话,如今全已消散。
那人从未告知他这一切,只默默为他做了。
他想要尽孝,也想享天伦的时候,那人却不在了。早知当时就不与他置气,好好珍惜那些相处的日子了。
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送他一程,可眼前这些人却来闹他的灵堂,他恨不得将这些人都变成了干尸!给他陪葬!
云玺见状,轻拍几下他的手背,安抚他克制情绪,随后,冷眸扫了众人一圈,拉着殇殃,哦,不,拉着慕綦,便转身,向慕曜灵前走去,跪了下来,兄妹一起为慕曜守灵。
身后的那些人,也看着那些慕綦的暗卫,也不敢造次,便赶紧各归各位,给慕曜祭拜和上香之后,该走的走,想留下送灵的便留下,仿若方才那番闹剧不曾发生过一般。
别人不知晓,但云玺却知晓,季嬷嬷与她说过,当年父亲即便再恨青鸾,最终还是不忍她魂无归处,最后以正妻之名,将她牌位立入了慕氏祠堂,当时有很多的风言风语,传言青鸾乃红杏出墙才珠胎暗结,慕曜认为这腹中之子不是自己的情况,但还是以长子之名,为这夭折了的孩子入了族谱,名为慕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