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湿了的头脸与上衣,让她非常狼狈。深秋早晚温差大,此刻暮色已至,她不由得牙根直打颤,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
晅旻晅旻也没问她为何要女扮男装,江湖儿女,谁没个伪装和面具的?安身立命的盔甲罢了。只睨了她一眼,接过收货契据,低眉扫了一眼,用内力轻喊了一声,“李征。”
一个青衣护卫现身,行了行礼。
“取出印章,给她盖上,带去账房领钱。”
这名为李征的侍卫,诧异地看了看自家主子,随后领命:“属下遵命!”
说完,自怀中掏出了一个锦盒,取出了一个温润细腻的白玉印章,印章顶端镶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蟾蜍,在收货契据盖了个章后,将契据递回给慕云玺。
也难怪李征会诧异,金蟾阁阁主的私章值千金,世上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想要!
盖了这章,将来凭此单据,即可与金蟾阁的所有商铺合作!他看了这契单,这等普通收货付款单据,用鸨母兼掌柜花千孃的印章即可,还没到动用晅旻印章的地步,如今,晅旻居然让盖了他的。
慕云玺不知道这蟾蜍章难不难得,就算她知道,也没兴趣,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回去她就通知所有莳香楼分店,今后,一概不接莞迎阁的生意。
她收拾好被弄乱的衣物和头发,简单谢了谢,转身就走。
好在天黑了,没人看到她原本的肤色。
晅旻看了看她一眼,那身影有些狼狈,在慕云玺走了十余步之远,忽而,道:“李征,带这位……公子去账房,再领一百两。”
慕云玺顿了顿,这是要补偿她?不了不了,经过这两次接触,她觉得,接近这位大佬就等于找死加作死,总之,不找死不作死是原则,离远点。
“不必了,银货两讫较好些,没有瓜葛。”
晅旻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那直直的脊背,倒是有几分倔强和风骨,偏偏这世道,最不值钱的,就是风骨了。
“去查一查她。”
“属下遵命。”李征领命。
慕云玺回到了莳香楼,才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疼,她的侍女不在,这里的人,都不知道她的身份,她只能自己上药。
脱下衣服后,铜镜里映出了她后颈狰狞的血痕,她艰难地往上头涂药。她倒是能扛,疼得龇牙咧嘴,都没吭一声。
反正从来没有人关心,哭也没用,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镜子里的倒影,露出了原主的脸,一脸沉迷,“他太迷人了!长得好看,你有没有觉得,他内力好强,杀气好威武,看得我热血沸腾,小心肝,扑通扑通狂跳!”
“不觉得。”
慕云玺都懒得应她,如今受伤的人是她,除非她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觉得他威武!他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直接给她一刀,她或许会觉得他威武。
上好药,慕云玺直接将铜镜给盖上了,不想再跟这个疯女人讲多一句话。
这洛城郡,她一刻都不想呆了,她想回云城郡的将军府了。也不知道她溜出来后,府里的人是不是找疯了。
她挺羡慕原主的,虽然没有父母在身边,府中奴仆的忠心又真心,对她的关心,是真关心,她都羡慕得出汁了,就不知道原主在作什么。
听闻慕将军出征,已经五年没回来了。她也没见过这个便宜父亲,坊间传闻慕将军宠女无度,她没体会到真正怎么宠法,但很明显坊间传言是真的,原主在府里,几乎是可以放飞自我的,否则,也不会养出这么个任性的性子来。
虽将军不在府中,将军府也没有女主人,但府中有个管事嬷嬷,那季嬷嬷对她的教导,是按时下名门闺秀那一套去要求的,所以,想出府,原主有武功很随心,季嬷嬷也拦不住她,她却不行,每次都得钻狗洞。
她虽是想离开,最后没离开洛城郡,因为她意外遇到了个花农,在销售荧光草,听闻是洛城郡的祁云山独有的,夜间荧光,日间金闪,就算是煅烧成谶粉也还会带闪光,还带有一阵淡淡百果香,很是特别。
她就想捣鼓来种植,这荧光草就算是移植到别处,也只能用祁云山的泉水浇灌,她就留了下来,钻研琢磨这荧光草。。
若是能成功,就能将这荧光草做成闪粉,专门买给舞姬,那舞台效果,简直就是杠杠的。
银子赚多少无所谓,这可是一项创新技术啊!在这朝代,属于独创,按现代话说,可以拿专利的那种了,这成就感,不是银子能买的!
实验了半个月,她觉得非常可行,可以大规模种植。
不过,经过在莞迎阁那事,她已经不再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出入祁云山不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可以做得到的,她去信将军府,要几个武艺高强的暗卫,保护自己。
季嬷嬷动作也很快,原本是两日的路程,不到半日日,暗卫就到位了,妥妥的十二个之多,她咋舌于季嬷嬷的高效率。
她几乎是下了血本,跟那花农买了荧光草的种子。
花了接近一个月时间,总算将这荧光草种植了,再过半个月就可以收割了。
荧光草长得快,只需种植半个月即可发出荧光,可照明了,但要成熟会发闪光,还得等半个月。经过研究,这草的韧性坚韧不催,收割需要人力锯一天,她若要磨成粉,更是一项艰难的技术,这玩意煅烧都不容易烧,她试了,一株磨成粉,起码要磨三天三夜。
她开始让人去聘人力、制作工具,一切准备妥当,就等荧光草成熟这一东风了。
云玺依然是身着一身男装长袍、脸色涂着古铜色粉脂,巡完庄子与铺子,就在房间看账本,许是这些日子太劳累,她看着看着就困得睡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了,身上还是那套脏衣袍,她瞅了瞅更漏,已经下半夜了!
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她真是忙疯了,都不知道自己时候上的床,没盥洗就上床睡觉,跟前些日子一样,几次睡过了头。
她推开了窗,瞅了一眼窗外天色,夜已深,她睡眼朦胧从窗子里望了出去,满院子的荧光草之光亮如白昼,如火烧得通亮。
那一棵棵看似任人随意摆布、实则坚韧不催的荧光草,在夜风中肆意摇曳,仿若置身星海。这里的景致,日间平淡无奇,夜间却被这一束束一簇簇的幽黄萤光装饰得出奇的冶艳。
这是她在这异世,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了。
她走出了院子,晅旻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云玺身后,眸色闪过几道寒光。
“谁!”云玺感觉到身后有人,以及排山倒海般的锐冷杀意,心里一惊,一转身,就被人钳住了脖子!
没有功夫的人,动作就是迟钝一些。
因靠得近,那人身上有一股仿若那似松似竹的清冽淡香,一缕缕的如轻烟明明灭灭,窜入她口鼻,抬眼一看。
是那只金蟾蜍!
他来这里做什么?
云玺对他有些畏惧,防备地眼神瞅着他,本能的往后靠了靠,试探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晅旻见她眼里嫌弃又防备,跟今晚那股狂热劲儿截然不同,嗤笑一声:“堂堂将军府嫡小姐,戏真好,回回见你面目都不相同,不知道这内里,是不是也跟这嘴脸一样,回回不同?”
他这语气暧昧,她感受到的却是杀气。
怎么回事?
云玺心头一阵慌乱!
这人比较像是要来杀她!
她没招惹他啊!
将军府的暗卫去哪了?没发现她被人逮住了吗?她想喊却又不敢,怕自己第一个字还没喊出来,那细嫩的脖子就会被人给拧了。这人轻易躲过了数十个暗卫,武力值之高,超乎她的想象了。
“怎么?又装?”他又是一声冷笑,今晚她不是很得意的么?趁他月圆之夜蛊毒发作的时候,爬上了他的床,脱他的衣裳,不止偷了一把香,还夺走了他压制蛊毒的紫玉晶珀!
最见怪的是,她每碰他一下,他就蛊毒之痛翻倍地痛!
后来,他一波蛊毒缓过劲后,两人交手了,他才发现,这女人内力武功之高,几乎可与他匹敌!如今竟又装得向毫无内力一般,任他怎么试探都探不出来,前两次他就算这样被她堪堪瞒了过去了!
他眸光扫向了满院子的荧光草,又是一阵冷笑,他倒是小瞧了她,只长在祁云山的带有迷幻作用的荧光毒草,竟然被她种了满满一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