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体质孱弱,应是锻炼一二,不能过于剧烈,可只是平日里应当小心才是,啄饮方面也应注意,娘娘身子虚寒,不宜大补,照着太医院的方子进食,万万不可大意。”郑旦除去功利这点,也不失为医的仁慈,讲起医理来也头头是道,也算的上是不错的。
“先生所言极是,本宫见教了,有劳了,”泠兰点头称是,十分受教的模样,“先生妙手回春,又如此用心,本宫自当要重赏,紫晓,速速为先生取了那件宫中描金鼻烟壶来,闻得先生爱好此物,若是郑太医一心为吾儿,本宫自不会亏待,若不是……”泠兰声色一厉,眼神中带着肃杀,护着小腹,陡然的转变让人胆寒。
“娘娘多虑了,微臣自当鞠躬尽瘁,不负皇恩浩荡。”郑旦也不忌惮,重重跪在地上,如此动静,泠兰、紫晓听着都替他疼,郑旦不以为意,言语中是不变的笃定,诚挚的教人难以怀疑。
“郑太医哪里的话,本宫方才不过是玩笑罢了,不必挂心,小柳子,送送太医。”泠兰轻笑着,面上的表情极为温柔,好像刚才的话真的是轻飘飘的一个玩笑。
紫晓得令,倒是极快的取来,交付到郑旦手中,脸上满是笑意:“娘娘不过是玩笑罢了,娘娘心慈,如若成真,必当为太医谋个周全的……”死法。泠兰的授意之下,紫晓未言明,仍只是柔顺的笑着,如往常般。
“郑旦哪敢当真,如此,微臣便告辞了。”郑旦也无甚过激反应,只是朝紫晓点头,接过包好的鼻烟壶,礼数颇为周全。
郑旦是个不可靠的,皇帝文宋颀虽是有心,也难以保证周全,此番收买,只恐是表面功夫,郑旦恃才放旷,怕是日后不在掌控内的……
待郑旦的身影完全消失,泠兰的双手抚上圆润的小腹,动作极为轻柔,眉峰似载着千万愁绪,总是紧蹙着,世间罕能抚平。
孩儿,母亲还能护你多久?
不言。
良久,只闻得一息长叹。
作者有话要说:改的晕掉了
☆、夜访【并】
10 夜访
有了郑太医这番保证,泠兰心下愉悦了不少,遣小叶知会了文宋颀一声,良久,小叶才从皇帝处得了准确的赦令,泠兰心道怪哉,原是皇帝敲打了一干太医,确认再三才敢允下。
众人却不敢有丝毫懈怠,虽是有了赦令,仍是陪了千万个小心,待泠兰一身装备完全,确认无误后,才敢教泠兰在紫晓、小叶、紫染姑姑陪同下,于黄昏时分游园赏景。
偏生性子虽是执拗,却是拗不过众人的意愿,乖觉的把青瓷碗中堆的如山高的食物一一吃下,撑的肚儿圆,适才用过晚膳,泠兰腹中仍是满满当当,走起步来也略显蹒跚,颇有接近临盆的笨拙,紫晓、小叶见状,赶忙见机的搀住泠兰,这让泠兰十分无奈。
虽是这样,泠兰的心情仍是大好,平日里忙于算计防备,难得有心情赏景,如今机会到了,自然不肯错过这夕照之景,身子的活动虽受到了桎梏,但一双水润的杏眸一刻也未闲着,滴溜溜的四转着,似是要把平时错过的一一追回。
泠兰虽是见惯了晚景,但如此上心,可是头一遭,虽说园子里养着的不过是宫中寻常花卉,并不影响泠兰的好心情,紫染姑姑却如临大敌,上前絮絮辨认了一番才应允泠兰靠近,很是认真的模样。
泠兰失笑,唇是微抿着,因的眉间的那点朱砂痣更添韵致,柔和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调笑:“未曾想到姑姑如此细心,真是堪堪的折杀本宫这个为娘的。”
“娘娘哪里的话,娘娘的福分便是我等的福分,紫染哪里敢怠慢。”紫染姑姑福了福身,一副极为当真的模样。
“哟,这不是婉充仪么,见着比上次还圆润了几分,身怀龙裔,怕是过的甚为舒心吧。”老远的,便闻的一串银铃似的笑声,泠兰瞧着,原是咸福宫主位丽妃,丽妃倒也笑的开怀,因的笑累了,微微疲倦,半挑着眼瞧着泠兰,显得生动明媚,比起寻常,更有几分风流娇媚。
“丽妃姐姐吉祥,妹妹有失远迎,还望姐姐见谅,闻的姐姐笑的如此欢畅,怕是有什么喜事,可与妹妹说说?”见丽妃并未有嘲讽之意,泠兰也不去追究其间意韵,只是隔着不甚介怀的距离,乖顺的微福着身,算是行了礼。
好在丽妃并不在意礼数,欲要上前与泠兰诉情衷,却是一个趑趄,好在一旁侍着的宫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脚步虚浮的丽妃,如此惊险,倒是把泠兰等人骇的不浅。
泠兰这才闻的一股塞过花香的酒香味,心中连连叫苦,心道这番意外下来,估摸着以后行动便更难了,虽是如此想法,仍是十分关切的询问道:“姐姐莫不是醉了?如此,还请这位姑姑扶着姐姐速速回去,服与醒酒汤,提防染了风寒。”边吩咐丽妃贴身的姑姑,模样似是极为上心的。
“泠兰妹妹休走!你过来,本宫还有话要交代一二!”丽妃虽是酒醉,话语条理仍是十分清晰,欲要挽留泠兰,手脚却不灵便的拢住身边姑姑的衣角,让人看着不住发笑。
泠兰见丽妃如此坚持,也无法,只能照着丽妃的要求去做了,泠兰身边的紫晓等人仍不敢懈怠,仍是一旁死死护着泠兰。
“小心成佩芬。”丽妃甚是清醒,瞅准了机会,附在泠兰耳边小声嘟囔着,轻的连近在咫尺的泠兰几若罔闻。
未等泠兰有所回应,丽妃便瘫软在那位姑姑的怀里,醉的不省人事。
丽妃如此,究竟是何用意?
泠兰心中疑惑,早没了观景的兴致,即刻便摆架回宫。
辞别了丽妃,联系起丽妃平日言行,泠兰疑窦渐生,腹中思虑如有千千结,理还乱,脑中似有何物挣扎着浮出,欲要深究却是无从追究,反而惹的额上一阵抽疼,神志愈发迷离,恍惚间,泠兰的千万重思绪飘离,乘风扶摇。
一剪红焰,正别别燃烧,间或劈劈啪啪的声响,上好的白玉灯烛逸散着缕缕轻烟,明黄的烛焰映照得泠兰眉间那抹朱砂如画中仙般,因的泠兰心思空旷,本就温婉的眉目多了几分不可亵玩的神圣。
“娘娘,是时候用药了,”紫晓手小心端着紫砂药锅,惟恐万一,滴洒了半分,碗中的浓黑药汁正冒着热气,“奴婢亲自过手的,娘娘尽管放心。”柔顺的声线响起,但似是贤淑的。
“搁着吧。”遐思被紫晓贸贸然打断,泠兰心中竟横生了几分怅然,眉间,又不自觉的聚散,似是随了先前的性子。
“娘娘,郑太医吩咐了,这药得趁热喝,凉了伤胃,娘娘若是嫌苦,奴婢这头给您准备了咸梅干和蜜饯,若是不合娘娘口味,奴婢自可下厨,做几样娘娘爱的糕点,皆是过问了太医的,娘娘无须忧心,纵是为了腹中小皇子,娘娘也不能轻贱了身子。”见泠兰眉间纠结,紫晓也知是不豫,但碍于身份无法开口,便柔声问着,柔弱却透着坚定,尽着本分,一张巧嘴开阖着,似是想极力劝阻。
“本宫知你一片心寄予玉壶,本宫非在疑你,丽妃之言,言犹在耳,难以琢磨,本宫也曾欲弃之不理,只是事关皇儿,本宫不能不慎重,万一,是你我皆担待不起的。”泠兰内心苦闷,一双杏眸映着摇曳的烛光,掩不住千万愁绪。
闻的泠兰言语间多有亲昵,紫晓微微心喜,唤了小叶取了银针,忙不迭道:“还是娘娘仔细,原是奴婢马虎了,作死,虽是先前验过的,应是再检验一番的,竟忘了这一层。”紫晓虽不愿假手他人,但小叶也算的上唯一能信得过的了,奈何试毒本是小叶职责之在,便生生瞧着小叶验了银针,试了盛出的药汁,仍是活蹦乱跳的,自己也偷偷试了一下,才敢送至泠兰手中,见泠兰趁热服了药,心中的大石这才算是放下了。
服过浓稠的药汁,口中仍是难言的苦涩,泠兰心中也是感触良多,便走至雕花窗前,不顾待紫晓阻拦,推开了窗扇,虽是无风,但也送走了几分烦闷,人也舒爽了许多。
只见一轮新月升起,如水的光芒却被纱似的夜云阻拦,似是半掩着面的美人,点点星光相映照呼应,似是欲夺了月儿的璀璨。
此情此景,无端的,泠兰想起一句记忆中搁浅多年的词句:
人散后,一轮新月天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