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甄甄问,“这么大的雪天,你们去哪儿啊?”
其他几个人左顾右盼。
罗萍则直言不讳,“去闵家。”
“闵家?”贾甄甄跟甄让对视一眼。
甄让道:“闵相桃李满天下,每年过年前都会办一场酒宴,这是约定俗成的,你不爱读书,所以不知道。”
“哦。”贾甄甄点点头。
罗萍道:“六公主是要去哪儿?”
贾甄甄道:“我也是打算去闵家的,一同走吧。”
罗萍行了一礼,推拒道:“这么大的雪,公主还是乘马车吧,不要与我们淋雪了。”
贾甄甄虽然觉得诧异,还是点点头。
贾甄甄跟甄让上了马车,贾甄甄小声道:“他现在怎么避我如蛇蝎?”
甄让高深莫测地笑了,“因为他有心上人了,”甄让望着贾甄甄亮晶晶的眼睛,道:“没错,就是邱小姐。”
“真的是邱小姐?!”
“你去皖南找我的那段时间里,邱小姐和他认识了,后来两个人就郎情妾意,现在只等过年的春闱。”
“这么顺利?!”
甄让笑了,抬手取下她头发上的雪花,雪花触手即化,映着她一双黑亮灿然的眼睛,甄让有一瞬间的愣神。
他喜欢这样的贾甄甄,一双手干干净净,就像个小姑娘一样。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马车在闵家门口停下。
贾甄甄撩起帘子看了一眼,来的人果然不少。
甄让道:“怎么不下去?”
贾甄甄道:“不去了,让惊蛰把礼物送进去就行了,你看这么多人,我们去了他还得招呼我们,怪不好的。”
甄让道:“其实,我觉得你可以进去看看,思琢现在的样子。”
贾甄甄本来拿定主意不去的,被甄让这么一说,顿时心动了,道:“那好吧。”
两个人下了马车,闵家的管家赶紧迎出来,带着两个人进去。
闵家里三两成群的文人墨客,都在交谈。
贾甄甄跟甄让一块走进去,闵思琢正在大堂里。
宽敞的大堂里摆了十几张桌子,闵思琢正在跟人说话,一见贾甄甄,远远颔首问个好。
贾甄甄砸吧嘴,“他果然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甄让道:“人长大,很多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贾甄甄有些迷茫。
她看着闵思琢被人众星捧月般地供起来,一瞬间觉得他有些遥远。
但这种遥远,虽然明知道是好事,贾甄甄还是忍不住怀念那个纨绔闵思琢。
“思琢啊。”
贾甄甄轻轻叹口气。
果然,往事不追。
***
贾甄甄这厢忙着送礼,欢欣过新年。
陈帝却不大好,他近日来总是有些困倦,找过几个太医看了,都说只是因为临近年关,天气寒冷,所以导致的人困倦。
陈帝这一日见着大雪,便放下折子,带着大监逛起了御花园。
他在位这么些年,连睡觉都甚少真的安然睡去。
等身体真的提示他已经老了的时候,忽然一瞬间醒悟过来,却是已经有些迟了。
“今年的雪好大。”陈帝叹气。
朵朵雪花落在红梅上,煞是好看,芳香吐瑞,过几日宫宴在这里办,也是不错。
大监赶紧道:“是啊。”
花园里忽而传来女子的打闹声。
陈帝淡淡笑了,“去看看是谁在那儿玩闹。”
大监去了,片刻之后,回来回道:“是九公主和她的宫婢。”
大监身后,贾姝已经跟了过来。
她今日穿着一件白色的冬装,细看起来,眉眼之间,是有几分闵贵妃的意思。
陈帝有些日子没见贾姝,难得的,他软了口气,喊了声,“小九。”
贾姝抱着红梅,赶紧行个礼。
“父皇……”
“嗯。”陈帝点点头,赞赏地道:“采的红梅不错,一会儿给你的几位姐姐可以送些。”
贾姝乖巧道:“是。”
陈帝平常就跟她没什么话,此时说过几句,便一阵沉静。
陈帝想了想,还是道:“去给闵家送些吧。”
闵相虽然死了,但闵思琢这个人还得用,尤其今天陈帝得到消息。
闵思琢承袭着闵相的宴席。
此宴可大可小,虽然陈帝一向不大喜欢酸臭的文人,但不可否认,文人的一支笔,有时候敌得过千军万马,尤其能随手解决的事情,实在没必要大动干戈。
贾姝应过以后,福了福身走了。
大监道:“陛下,这天挺冷的,您还是回内殿吧。”
陈帝似有若无扫一眼大监。
影卫已经查明,大监来见陈帝的时候,身上装的东西是金橘。
这个时节,京城里还能随意吃到金橘的人,除开金家,其他的人都很难做到。
大监说自己一送贾甄甄到甄家,立刻就回来了。
大监跟了陈帝几十年,从来不敢这么拿别人的东西。
金橘虽然事小,但延展开来看,却不是小事情。
起码能证明大监已经跟贾甄甄关系匪浅。
想到这里。
陈帝道:“你不必在我这儿侍候了,贾阮也快回来了,你去张罗下吧,还有除夕宴会的事情,往常也是交由你管,今年事情比较多,你想来也分不开神,你这几日暂时不必在朕面前伺候了,换你的小徒弟就行。”
“什么?!”大监猛地睁大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了陈帝。
“陛下!”大监赶紧跪下请罪,“还请陛下赎了奴才的罪,实在是雪太大……”
陈帝直接截断了他的话,“雪确实大。”
大监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双手触地只觉得一片冰凉。
陈帝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也越来越喜怒无常。
大监唯恐陈帝对自己下手,十分不安。
陈帝忽而极其阴沉地笑了一声,他眸如闪电,似看蝼蚁一般鄙夷,道:“你在想什么?揣测我的心思么?”
大监赶紧磕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
陈帝软了口气,淡淡笑了,“下去吧,最近不要在朕面前晃悠了。”
“是,陛下。”
大监战战兢兢地下去了。
金橘的事情是一根刺,让陈帝一下想起金宴竹来。
陈帝召来影卫,吩咐道:“金宴竹不必留了。”
他不喜欢看见太和美的东西。
陈帝这次游园回去后,立马大病一场。
正好快到新年了,于是便休了朝。
他整天将养着,只觉得似乎精气神一天不如一天,但他依旧强撑着。
几方回来的消息,都算还好。
大概因为要过年了,所有人都想安生过一个新年。
陈帝只偶尔喊人进宫敲打下,其余的时候都是待在自己的寝殿内,他开始长时间地不说话,只是久坐着。
大监张罗着事宜。
终于,腊月十三,贾阮回来了。
***
陈帝这一日心情好,便乔装了出门去看贾阮。
贾阮一到京城,按照惯例,都是先暂时住在城外的驿站里。
贾阮出嫁后,过得日子不错,这次回来也是贾敏的授意。
贾阮不喜欢贾敏,但她更不喜欢嫁给了甄让的贾甄甄。
“贾甄甄!”
贾阮捏着桌子上的银簪,脸孔变得扭曲。
侍女一直害怕贾阮,她觉得贾阮颇有些喜怒无常的意思。
于是一伺候贾阮梳洗完,侍女赶紧就端着水盆出门了,谁知道,一出门就碰上了陈帝。
陈帝身边的小内侍,比个手势要侍女噤声。
侍女吓得呆立在一边。
陈帝走过来,站在门前,正想推门进来,就听到贾阮道:“听说段衡死了,怪不得你成了这副鬼样子。”
里面没人应答,贾阮又道:“让我帮你可以,但你手里又有什么筹码呢?四姐!”
陈帝微微皱起眉。
他上来的时候,分明问过楼下的侍卫,楼上只有贾阮和侍女。
贾敏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贾敏颇不耐烦道:“我自然是有我的筹码,你就说宫宴上你帮不帮我?!”
贾敏是从驿站暗道躲避了侍卫的耳目上来的。
陈帝病重,整天连宫都出不了,他又将身边的人换血清理了一次。
本来贾敏跟皖南已经商议好了,打算赶在宫宴前起事的。
谁知道……
陈帝一下子打乱了贾敏的所有计划。
贾阮早已不是出嫁前那个任人宰割的不受宠公主,闻言,淡淡笑了,眉眼间笑意流淌,却没有丝毫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