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辰没忍住红了眼圈。
她拼命保住的孩子,终于在来的路上了。
医生安抚着她:“现在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吗?”他又想起,霍家这样的大门大户肯定不会随随便便的取个名字,随又补道,“小名也可以。”
说罢,医生又生怕季星辰多想,一脸为难,极为懊悔自己主动挑起了这个话题。
“诗诗。”季星辰脱口而出,“我的女儿叫诗诗。”
人们从诗人的字句里,选取自己心爱的意义。
但诗句的最终意义是指向你
——《吉檀迦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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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入了一个秋。
季星辰已经不再去主动搜索关于霍容的一切事宜。
霍致帆最开始想要达成的初衷也在此刻完成——季星辰已经如他所愿,彻底把自己密闭在一个蛋壳里。
她的世界,除了肚子里的孩子,只有母亲和妹妹。
预产期在半个月以后。
身体越发的稳定,霍家给予季星辰的“特权”也越来越多。
学院因为她的特殊情况,推迟了大半年的人格话剧公演终于如约上线。
预热了半个月,一千多张门票居然全部售罄。学校礼堂早早就挤满了慕名而来的学生与学者们。目之所及,霍家明面上安排的保镖就有五十多个人,暗地里贴身保护季星辰的更是数不胜数。
为了帮助姐姐圆梦,季寒薇也早早的向学校请了假,飞回洛市陪姐姐和妈妈。
季星辰月份大了,行动吃力。本来她准备亲自登场饰演自己,可是上场之间突发血糖有些低,立刻被霍家的医生劝住了。
季寒薇这下死活不肯让季星辰上台表演了。
她带了一个表演学院的学生来顶季星辰。为了让梁昀不出戏,她甚至找了一块枕头冒充季星辰的大肚皮。
好说歹说,连哄带威胁,季星辰在妹妹的强势下败下阵来,乖乖的坐在后台当一个观众。
演出开始了。
人格话剧公演的内容和过去一年里,梁昀的治疗方案密切配合。
基本上是围绕梁昀季思明恋爱,姐妹俩成长两条主线进行。用面具取代演员真脸是为了防止病人对角色扮演者产生移情,也是为了让患者能够在体验重塑记忆的过程里分清楚“过去”“当下”的回忆。
扮演幼时季星辰与季寒薇的两个小姑娘,顶着粉色和蓝色的面具,在欢快的音乐声中上了台。
两个人为了抢一个小芭比娃娃,不惜动用了“国际象棋”“钢琴”“撒娇”“耍赖”等种种方式一决胜负。现场观众时不时的被两个小演员的稚嫩表现逗的发笑,连候场的梁昀也一脸温柔的看着台上的两个“小女儿”,慈爱的笑着。
剧情在一幕一幕进行。很快就到了姐妹俩成年后的时代。
季思明已经从她们的生活中消失很久了。母女三人相依为命,寄人篱下过了很久。
梁昀动情的搂着两个女儿,坐在深夜的床边,低头啜泣。
扮演季星辰的女演员叫莫莉,是寒薇在电影学院新交的朋友。她才拿到了剧本,但不亏是专业的,投入的很快,季星辰都被感动到了。
季星辰专注的看着,一旁的医生提醒她不要久坐,扶着她起身,在原地转了转。
也在此刻,季星辰一眼瞥见舞台吊顶上方似乎有些怪异。
她仰着脖子,眯起了眼睛,似乎看到一个黑影从吊塔上一晃而过。镁光灯太过刺目,那影子消失的很快。
季星辰揉了揉眼睛,收回了目光。
“太太,您别盯着灯看,保护好眼睛。”医生转身,从包里拿出了眼药水。
季星辰接过来滴了两滴。
眼药水舒缓了直视强光的刺痛。
再次睁开不过短短两秒,舞台上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然后是玻璃砸碎溅落的声音。
季星辰猛地回头,看到莫莉整个右肩被突然掉下来的巨大灯头砸伤——而好在莫莉不是真的怀孕,跑跳自如,前一秒正正好好走位。
此刻,她的右肩汩汩流着血,骨头似乎也脱臼了,痛苦的倒在了地上。离她最近的季寒薇一把抱住了她。
如果是真正的季星辰站在台上,那个灯头应该是正中季星辰的头部的……后果不堪设想。
礼堂混乱了起来,台下有人往台上跑,台上的梁昀真的把莫莉带入成了自己的女儿,尖叫着哭着让人救救她。
季星辰声音发颤,对着身后的保镖喊道:“吊塔!吊塔上有人!赶紧找人包围上方!”
“是!太太!”
身后的保镖立刻跑开。
季星辰推了一把呆若木鸡的医生:“你还杵着做什么!赶紧上去!”
医生有一瞬间的迟疑:“太太,霍老让我全程对您寸步不离……”
季星辰气的都要发懵了,捧着大肚子音调也高了八分:“救死扶伤救死扶伤!你眼睁睁的看着她这么昏迷么!她要不是顶替我能出事么!”
被季星辰一吼,医生也反应了过来,拔腿就冲向了舞台。
而舞台上,乱糟糟的人群里,不知道哪儿冲出来一个高大的男人。因为隔着距离甚远,季星辰没有来得及捕捉他的正脸。
只是那背影刀刻一样镌刻在她的视线里。
季星辰晃神的瞬间,久违的心脏加快的感觉再度袭来。
等她在放眼望去——那个男人已经抱着台上重伤的莫莉,拨开人群,大步往外跑去……
背影焦灼而绝望。
季星辰极慢的收回了视线。
她大口大口呼吸着,试图让自己从情绪的过分波动里缓过神来。这么一冷静,她突然想起一个细节。
初入学校的时候她就参加过A 大的话剧社。这礼堂的吊塔其实有三个出口。两个在明处,一左一右,另外一个是用于吊沉重道具专用的,极为隐蔽,除非是极为熟悉学校设置的人根本找不到那个升降梯的开关。
刚刚霍家的保镖是兵分两路去堵凶手的,没有季星辰的提醒,他们肯定想不到第三个出口。
季星辰左右环顾,不知不觉后台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捧着肚子,试图去喊更多霍家的保镖,可是都快走到自己的更衣室附近,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门牌号码有些不对。
季星辰记得自己刚刚来的时候,正对自己更衣室的门牌号是 A1257,现在换成了 A1258。
屋内有隐约男人说话的声音。
或许还有两个保镖守在更衣室里等着自己回去?
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季星辰缓缓推开门,往屋里望去。
里面漆黑一片,那细微的声音也消失了。
她往前迈了一步,拧亮了屋内的灯。
几盏巨大的束灯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打开,强烈的光差让季星辰眼睛很难适应变化。她一松手,身后的门关了,而屋内陈设全然变了。
惨白的束灯下,十几个接近两米高的木质鸟类雕塑齐齐的排在季星辰的面前。
巨大的压迫感伴随着窒息的恐慌席卷而来,每一只巨/鸟都有灰色的尖锐的喙,几十只篮球大的乌黑眼珠子死气沉沉的盯着季星辰。
她全身的血凉了个透。
鸟类雕塑的尽头,一块白色的幕布上,出现了霍容被枪射穿胸膛,从马背上倒下来的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小学班里有一对龙凤胎,他们一直在说自己是有心有灵犀的,但是我们这些非双生的孩砸就不太相信(可能柠檬精的成分更多哈哈哈)。
然后有一天龙凤胎里的姐姐上课上到一半突然哭了起来。老师吓坏了,以为她怎么了,就赶紧过来看。
没病没灾的,好得很。女孩哭哭啼啼的说,胳膊疼,胳膊好疼。老师不敢怠慢,马上抱着她去了医务室,检查了一顿,校医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那天弟弟没有来上学。他们的父母带着弟弟去打针了,但是前提是女孩子以为弟弟只是躺在家里吃退烧药啥的。
第二天,弟弟来上课了,烧退了,活蹦乱跳的告诉我们,昨天他去医院打针了,那个退烧针贼疼。
我们都惊了,问他哪个胳膊,他十分精准的指了指自己的右臂上方——和姐姐昨天喊疼的地方一毛一样。
那时候我才一年级,这个小事儿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
季寒薇死活不让季星辰上台,可能也有姐妹之间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保护的成分在吧,而这种,往往都是基于亲缘的直觉,我是这么想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