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只要你答应,我会立马放弃一切,来照顾你们娘俩的。”
朱梅并不同意,她很坦诚,她说,她对我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她也不会夺人所爱。
她也没有要离开何之念的意思,她说,她过够了那一种被人天天追着要债的生活,穷怕了。
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你,萧默。
她说,何之念虽然性格古怪了一些,但对于你却是比萧泽这么一个亲生父亲要好上一百倍。
她自己的决定,我无法左右,只能选择尊重。但我告诉她,我一直在她的背后。
2000年6月25日晚,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一天。
在那之前,我和苗苗的妈先后从厂里下岗了,我又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就打算和你父亲萧泽做点什么。
何之念那个时候在绵城的势力确实够大,因为萧泽和云雪之间的感情纠纷,使得萧泽在爱情和事业栽了数个跟头。
所以萧泽决定去外面闯荡闯荡,那个时候,他一个外地的朋友刚好有一单不错的生意介绍给萧泽。
因为经费的问题,萧泽一个人去了外地,我留守大本营。
那天晚上,绵城的天气有些闷热,大海来家里找我喝酒,苗苗妈买了一些猪头肉回来下酒。
苗苗因为第二天要期末考试,早早就上床休息了。
我们两个人闲话唠得有点多,喝了一整箱啤酒还觉得喝不够。
大概是在11点多的时候,朱梅给我打来了一个电话。
在电话里头,她的声音很小。
她说这天晚上的何之念非常之反常,白天何之念开车去接她下班的时候,正好有一个男老师从校门口出来,和她打了一个招呼。
要在以往,何之念必定会要大发一场脾气的。
但那天,何之念表现得跟平常一样,甚至比平常更好。下厨做了他的拿手好菜,西虹柿炒鸡蛋。
吃完饭还将碗给刷得干干净净的。
朱梅在电话那头无不担忧。
她说:“建军,我害怕,真的害怕,我害怕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前兆。”
我让她别害怕,我立马赶过去,如果他何之念想干什么,我绝对不会让他得逞。
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后悔,那天我为什么要喝酒。如果我没有喝多的话,我就不会坐公交车坐过了头,也不会浪费那么多宝贵的时间。
当我迷里迷瞪的赶到你们家的时候,是何之念来开的院门。
我记得那天晚上的,院子里那一丛女贞花的香气特别地好闻。
我问何之念:“朱梅呢?”
他的脸色不太好。
“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这个时候你来找她做什么?”
女贞花的香气中透着一股铁锈的味道,那一种味道让我内心跟着咯噔一下,我抓住何之念的脖领子问他。
“朱梅呢?”
他笑了,夜色下,他一口白牙散发着邪魅的色彩。
“她在沙发上看电视呢。”
我急步往里走,不看到平安的朱梅我当然不放心。
这么多年以来,那个景象一直在我脑海的最深处,时不时地蹦跶出来,刺激着我的神经。
大厅的灯光白如瀑洒在白色的地板砖上,一滩红色的液体好像盛开的血色之花,触目惊心。
身体内的酒气立马变成了冷汗直窜脑门,一股疾风自后脑勺之处扫过来。
本能使我头一低,躲过了那一道风。回头一看,何之念手里那把反着光的刀在空中划了个空,然后又调转头朝我劈来。
何之念到底是一个商人,生得跟个白面书生一样,他不是我的对手。
只两招的工夫,那把刀就被控制在我的手中,他整个人趴在了我的膝盖之下,动弹不得。
看着躺在血泊之中毫无生气的朱梅,一股从心底里崩发出来的怒气和悲伤凝聚成一股巨大的力量,酒精使我失去了理智,我要他给朱梅偿命。
手中那把刀也跟着失去了控制,我不知道我砍了多少刀,总之,每一刀我都在心底呐喊。
命运为什么是这样的安排?
我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乌云压顶,黑夜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不知道,黑暗中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那个人就是朱忠。
两天之后,他给我来了一个电话,说他知道我所有的秘密。
如果要让这个秘密不人为知的话,除非我满足他的要求。
一开始我其实挺不齿他这一种卑劣的行为的,杀人偿命,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让我退缩是因为苗苗,看着她那一张天真的笑脸,我又失去了必死的勇气。
萧泽从外地回来带来了好消息,也到手了对方给汇的第一笔钱。
我管萧泽借了钱,他真的是我最好的哥们,二话不说,就借给了我。
我将这些钱给了朱忠,让他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是再也不要回到绵城来得好。
朱忠还算信守承诺,那之后很多年,他音讯全无,直到那一年,他又重新出现在我的视野当中。
而这个时候,一直在寻找真相的你,也得知了朱忠的下落。这个时候的我,几乎是活成了人生赢家的样子。
我自然不允许让我安逸的生活受到破坏。
黄志高,他就是我收买的对象。
我不缺钱,当他一而再而三的涨价的时候,我都满足了他,最后以二十五万成交。
二十五万,买了我几年的光阴。
欠了债迟早是要还的,我现在还还不算很晚。
第4章 最后之四
如果这是真相,萧默无法接受。
好半天的沉默,瑟瑟海风在棕林间穿梭,棕叶和着风的声音在萧默的耳边来回不停地响动。
“朱忠是怎么知道的?”
“你父亲萧泽那些年做生意欠了不少钱,记得我跟你讲过,他欠过绵城黑社会老大阿强的钱。阿强被人砍死之后,这笔钱就不了了之了。朱忠少了阿强这个靠山的时候,过得穷困潦倒,朱梅后来跟了何之念,朱忠就时常借着要钱的名义找朱梅,让朱梅还钱。
那天晚上,他比我先去的何家找朱梅要钱,朱梅没有搭理他,还将他给轰出了门外。
他心有不甘,后来又折回了何家,打算趁着夜色捞点什么值钱的东西。他跟我说,他是看上了何家厅里摆着那件白玉花瓶,听说能卖不少钱的。
他折回何家的时候,刚好看见我从何家大门出来。”
“怎么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其实这件事还有一个知情人,可惜的是他现在也不在人世了。至于相不相信,那是你的事,我只是说了我该说的。”
“你是说朱大海?还是张白?”
“张白。”
“那天晚上,我出去之后,我穿的那件上衣上全是血,我不敢回家。那个时候一起要好的朋友都成家立业了,只有张白还是一个人住,他又住在附近,我直接去了他家。我跟他坦白,我杀人了。他没有问为什么?直接拿出他的衣服给我换上,并将我身上那个带血的衣服给烧了。
冷静下来之后,我对他说,你可以选择报警,我不会怪你。他那个人话不多,人很稳重。他说,我不管,我只当你今天晚上从来没有来过我家,我也没有见过你。
其实我对张白是愧疚的,那个时候他和他的女友朱迪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他一个大龄单身青年,终于要迈入婚姻的殿堂,作为老友,我们当然是高兴的。
但是高兴并没有多久,就传来朱迪落水的事情。
一次咱们哥俩喝酒之后,他吐露了真言。
他说那天晚上,我们两个在屋内的谈话,被后来在门外的朱迪听见了。我走了之后,朱迪劝他去报警。但老张是一个讲义气的人,他答应了我,就绝对不会出卖朋友。
那一件事就成了张白与朱迪之前横着的一道梗,这一道梗终究没有迈得过去。
他们回乡下的那个时候,朱迪跟老张最后摊牌,给了老张两个选择。
第一,要么分手,她去报警。
第二,要么张白去报警,他们之间就当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
这两个选择让张白左右为难,朱迪的落水成了一个契机,确实只是一个意外。但在朱迪落水之后,他确实犹豫了,如果朱迪不在了,这件事就成了一个秘密。”
越来越乱,萧默觉得自己的脑子快乱成一锅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