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其实最不了解你的人是我。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来纠缠你了。”
这一次她转身转得快当,一步一步地迈上台阶,每迈一步似乎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落寞。
朱苗苗有错吗?喜欢一个人有错吗?她当然没有错,她只是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
“朱苗苗。”
在楼梯的转角,她停了下来,后脊背挺得僵直。
“不要一直往后看,你可以朝前看一看,有你值得珍惜的人。譬如浩然,他比我更适合你。”
她没有回头,留给萧默一句话。
“适不适合只有我知道,你没有资格评判。”
夕阳的余晖洒在海面上,泛起一层一层的金光,大海,就跟酒一样,在人骚客的笔下,总是诗一般的存在。
无论是在什么角度下,它都是一幅美丽的风景。
海边长长的木栈道,浸润着夕阳的颜色,好似怀旧电影里的某个触人心动的画面一般,随便一帖就是一个动人心弦的故事。
女人从栈道的这一头走来,一袭红色的大衣,一条蓝色的丝巾在海风中随意的飘动,她应该就是怀旧电影里的女主角。
男人从栈道的另一头走来,黑色的风衣,灰色的围巾,黑色皮鞋踩在栈道上,发出咯噔咯噔的有节奏的声响。
听得出来,这声响有些忐忑,有些惶恐,又有些故作镇定。
两个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后,双方都在可以清晰的看见彼此的距离处停了下来。
女人撩了撩蓝色的围巾,笑吟吟地看着男人。
“嗨,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多么平谈的语言,谁又能够想到这句好久不见中间其实隔着二十来年的距离。
一分钟的沉默之后,男人又开了口。
“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惊艳。”
看得出来,女人很高兴,她嘿嘿一笑。
“你这个狡猾的老家伙,又在骗人,二十多年过去了,你说我一点都没变,我是老妖精吗?”
男人脸上浮现出一丝他这个年龄段不该有笑意,他记得他当年就是这么个神色,看到她之后那一种自带艺剧情的神色。
“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妖精。不然当年怎么会迷得我神魂颠倒呢?”
“你也没变,还是那么油腔滑调。”
“哈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女人站在栈道的木栏杆前,眺望着海面上来往的船只,无限感慨。
“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而且是在这么美的地方。”
男人也跟着感慨:“是啊!还真是沧海桑田一般的感觉啊!你过得好吗?你身边的那位怎么样?有我优秀吗?”
“挺好的,他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你呢?还有你身边的那一位怎么样?”
“嗐,怎么说呢?就那样吧!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一切都看得淡了。”
第3章 陈年旧事之三
海平线上最后一缕金色下去的时候,长长的木栈道一左一右两个人徐徐向前走的背影。
怀旧电影最后的镜头一般就是这个样式的,留个背影给观众留下无限的遐想。
你以为别人是你眼中的风景的时候,殊不知你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从海边著名的观景平台上看下去,木栈道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两个人坐在观景平台上的蘑菇椅子上。
萧默沉默了好久。
海风涩涩的,使得他的眼睛也跟着酸涩难奈。
海面上的那只海鸥在不远处的海面上盘旋了数回之后,他对身边的云海道。
“原来你早就知道这一切对吗?”
在他的内心来说,他当然想跟前这个以往特别信任的朋友是不知道的。或者他骗一骗自己也行,但他了解这个人,他从来不给别人留有一线挣扎的机会。
“是的。”
“在你来我们局里之前,其实一直就知道我是谁对吗?”
“是的。”
“那么我猜你是因为我的原因才来局里的对吗?”
“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别他妈的狡辩,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我来局里当然是工作,不过他们最先是让我跟一队的。当我知道你在二队的时候,果断地选择跟着二队。”
“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目的很简单,因为何之念。”
“何之念?”
“是的。”
“何爸爸跟你?”
“你应该想得到的,他跟我的关系。”
萧默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云海会跟着自己去绵城,为什么他那么喜欢住在那所老旧的两层小楼里,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我不太明白,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你完全可以直接告诉我真相。”
他开口让萧默更加郁闷。
他说:“我没有想要隐瞒你的意思,是你一直没问,我也觉得没有必要说。”
他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你狡辩。”
“其实我告诉过你,我的父亲他不在这个世上了。还有我为什么要跟着你去那个小城?为什么会喜欢住你家的小楼?为什么要跟着你去祭拜你的父母?萧默,不是我说你,作为一名刑警,其实你早就应该看出不寻常的点来,可你并没有,这多多少少让我觉得失望。看来你不如我想像中的优秀。”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我这个人的存在的?”
“我跟你说过,我的父亲,在我的记忆里他存在的画面并不多。但我没有说过,好多记忆一直深藏在我内心深处,数年如一日,从未离开过。我回国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小城,看一看那栋小楼,想念记忆中的那个人。
不瞒你说,我努力地寻找过他遇害的真相。但因为时间久远,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几乎一无所获,直到后来,警方宣布找到了凶手,我才罢手。”
“看来你对他的感情很深。”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的。”
“能说一说哪些画面让你难以忘记吗?”
“小院里的石桌子,他经常在那里泡茶。”
“是的,秋天的午后,他会泡一泡好茶,坐在那里看书,一看就是一下午。我坐在他的对面,认真的写作业,不懂的地方他总是很耐心地给我讲解。”
“那扇沉重的大铁门,每次他开门关门的时候总是发出一种怪异的声响。他跟我说,那是回家的声音,让人安心的声音。”
“是啊,每天晚上,他去关院门的时候,我和妈妈坐在客厅里总会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现在想来,还真是一种安心的声音。”
“幼儿园就在隔壁那条街的对面,更小的时候,他会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穿过那条两旁种着高大梧桐树的街,到了幼儿园再将我放下来。大了一些的时候,他每天会紧紧地牵着我的手,穿过那条街,在幼儿园门口跟我挥手再见,再见的时候,他总是笑呵呵的,他的牙很白,一笑就发着光。以至于后来我只要见到牙口很好的叔叔,总会想起他来。”
“是的,我每天上学都要到那条叫梧桐街的路口等校车,不管有多忙,他总是要陪着我,看着我上了校车,然后挥手和我再见。咧嘴笑的时候,一口大白牙总是很抢眼。”
“我小的时候害怕打针,每次打针的时候总是哭得撕心裂肺。然后,他也跟着哭,妈妈总是笑话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跟水做的一样。”
“是的,记得那一年暑假在外婆家,我爬树摘杏子,不小心摔下来额头上裂了一个大口子,在医院包扎的时候。我没哭,他先哭上了。倒上医院的护士阿姨给看笑话了。”
“我记得他做的西虹柿炒鸡蛋特别好吃,每次我都会配好多米饭,现在想起来都是父亲的味道。”
“是的,他只会这一道菜。他说过,炒菜也是一门学问,能将一道菜做出精髓来也是一种本事。”
“幼儿园亲子活动的时候,他扮成一只袋鼠妈妈,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一蹦一跳的。逗得大家哈哈哈地笑。”
“是的,家长会,他总是抢着去。妈妈说,搞得好像我是他亲儿子似的。他生气了,他说,谁要说我不是他亲儿子他跟谁急,我就是他亲得不能再亲的儿子可是”
木栈道上,那两个影子拐过一个弯,消失在视线当中。
萧默揉了揉眼睛。
“能告诉我,你父母因为什么分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