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峰手起剑落从床上割下一个布条,手转了两圈系在了瓶口处,提起来往回走。
“天峰,你大爷!”平遥一声惨叫伴随着“嘭,铛”的伴奏,几个圆滚滚的东西从瓶口掉落到地上,骨碌碌的滚得四下都是。
圆溜溜的红苹果,果香诱人,看着极有食欲,可惜看见它们的人毫不留情的抬腿迈过,头也不回的出了山洞。
平遥勉强维持着桌椅不让它们掉出去,第一次因为自己穷而庆幸,要是东西多,此时被甩出去的就不只是几个苹果了。
“你能不这么缺德吗?也用不着温柔呵护之类的,你看正常人是怎么拿东西的,我要求也不高,咱就比照正常拿法就行,你说呢?”
天峰不说话,倒提着瓶子在树林里穿梭,速度比起岳行舟也不遑多让,很快就重新回到厘城。
“等一下。”平遥见他走的是前往狂浪剑派的方向,赶紧喊了一句,“我得变回人身才行。”
这模样出现在瓦房面前,估计要把那孩子吓一跳。
天峰走路的脚一顿,转了个方向来到一条隐蔽的小巷。把瓶子放到地上,向后退了几步。
平遥有心在他面前一雪前耻,想让出场方式看上去气派一些。
比如一阵仙气缭绕中,她嗖的一下窜上天。
或者仙音绕耳之时,她自镜花水月中袅袅走来。
她在凡尘游历几百年,深谙出场方式的重要性,这暗示着她的身份地位和别人对她的印象。
可惜想象之所以是想象,就是因为它被现实打散,被各种不可行的原因阻碍止步不前。
她现在面临最大且最现实的问题就是,她又妖力不足了,因此她只能老老实实的爬出去。
乌黑的头顶从瓶口缓缓露出,然后是一张明媚的笑脸,她伸出一只手摇了摇,“辛苦了,多谢搭救。”
天峰面无表情的看着,让她的笑容一滞,赌气的想:很好,老身若再想和你缓解关系,就变成猪去爬树。
心里的郁气带到了动作上,就见她双手在瓶口用力一拍,落地已经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风采翩翩的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自认清丽脱俗飘然出尘。
可惜唯一的观众仍旧面无表情,甚至抬头望天。
折腾了大半宿,这会儿已经五更天,天色褪去了深沉的黑色。
狂浪剑派里安排了值守和出去搜查的人,其他的都抓紧时间休息。
守门的见门前来了一男一女,细一打量脸色忽变,扭头就跑。
平遥:……
什么毛病?
她奇怪的道:“他见鬼了?”
另外一个守门人态度恭敬,“他看见您,有点失态。”
“我很可怕吗?”平遥摸了摸脸,“挺天生丽质的啊,是不是?”
她用手肘顶了顶旁边的人,心道:起码比这个阎王好看许多,没道理把人吓的惊慌失措。
天峰胳膊被她顶了一下,微微侧身避过,扫了她一眼缄默不语,眼神中的含义却清晰无比:厚颜无耻!
平遥觉得自己掌握了一门新技能,竟然能从天闷闷的眼神中感受到他的鄙夷。
这时院子里响起一阵“嗒嗒”的脚步声,她好奇的张望,看见当先一个少年像头小牛犊子一样迅猛的冲过来,到跟前了却忽然停住脚步,泪眼涟涟的看着她,“平前辈……”
平遥顿时觉得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说,才一会不见,怎么这孩子这般感性了?
“瓦房啊,我没死,回去睡觉吧。”
瓦房睁着大眼仰头看天,把眼里的水汽憋回去,点头淡淡的“嗯”了一声,人却站到了她身边。
万辰紧随其后跑来,看见平遥高兴的犹如捡了金子,“平前辈回来啦?太好了!”
他爹有救了。
瓦房这傻小子也能消停了,要不是他拦着,这小子能把竹苑里的傀儡都砍了。
平遥冲他点点头,“我去备药,谁都别跟过来。”
说完拽了一把天峰的衣袖,让他跟自己走。
天峰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脚下像落地生根了一样。
“那个,你得帮我守门,万一岳行舟去而复返怎么办?”平遥被他盯的心里发虚,松开手里攥着的衣袖,还仔细的抚平。
天峰这才收回视线,“嗯。”
瓦房连忙跟上,“我也能守门。”
万辰也紧接着道:“还有我。”
平遥暗赞自己人格魅力太强,可是却不能由着他们性子来,难得严肃的道:“天峰一个人就行,你们该干嘛干嘛。”
第二十九章
竹苑已经收拾干净,那群傀儡被搬到了别处,除了有些狼藉的地面和竹林,看不出这里之前经历过什么。
空气中有清新的竹香,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平遥耸着鼻子闻了闻,疑惑的看着竹子上飞溅的血迹,这是砍在身上喷出来的吧?还有地上这些,一看就很新鲜的血迹哪来的?
她被岳行舟带走的时候,那些傀儡是被控制住的,不会伤人才对啊。
房间门口的血迹尤其多,墙都染红了,木门上甚至有可疑的液体往下滴落,仿佛之前经历过一场厮杀。
看的平遥心口沉甸甸的。
天峰对这些视而不见,往门前一站,示意她快进去。
平遥有种错觉,好像自己是被赶往屠宰场的猪,正被屠夫冷漠无情的注视着。
她手里提着包袱,里面的仙华是之前万辰和其他弟子从西山带回来的,她自己手里的都被用来吸引魔气了。
找了块勉强干净的地方,她将包袱放在地上伸手掏出一把香递到天峰眼前,“给你。”
天峰挑挑眉,没接。
平遥深吸一口气露出真诚的笑容,“我妖力没了练不成药,你得给我上香才行。”
天峰:“只拜列祖列宗。”
平遥的表情更真诚了,一本正经的道:“我不是想占你便宜,这不是没办法吗?让别人知道我的身份肯定要出乱子。”
“瓦房。”
“他身边总跟着个万辰,不方便。”
“……”
天峰接过她手里的香,又给重新塞回了包袱,一把将她摁回瓶子。
平遥懵了一瞬,气得想拍桌子,“你发什么神经?!”
她现在特别想找人吵一架,可惜某个她想吵的人并不搭理她,收起瓶子纵身消失在竹苑里。
天色将明,山峰和树木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一座小庙在雾霭沉沉中若隐若现。
铁树大师打着哈欠出来小便,被清冷的晨风吹了个激灵。忽然他扭头往大殿的方向看,手里提着裤子无奈的道:“回笼觉是没得睡了,晚点来不行吗?”
娲神殿的大门前一个男人将手里的东西一抛,“啊啊啊”的尖叫声响起:“天峰,你好好做个人不行吗?”
瓶子精准的落在供桌上,因为惯性弹跳了几下,歪歪扭扭的打着旋,好不容易才止住了一路朝桌下摔的自杀行为。
平遥自瓶子钻出,颤抖着手指向他,“无耻!你等着!”
锐利的眼神扫向她,原本气势汹汹的表情立马偃旗息鼓,转移话题道:“这里不是娲神庙吗?你带我来蹭香火?”
平遥心里对白嫖别人香火是抵触的,道理就跟路上捡了一袋银子,花着虽爽却有些心虚。
“你这么大费周章,不是浪费时间吗?你给我上两炷香就能解决的事,还专门到庙里兜圈子……”
天峰自动忽视了她的话,打断她的口若悬河,道:“做正事。”
“现在连只耗子都没有,香火又不是凭空变出来的,等着吧,等上香的人来再说。”平遥是真的不了解这人脑子里想的什么,狂浪剑派离娲神庙不算近,就不嫌折腾的慌?给她点柱香是这么难以接受的事吗?别人明明都很激动的。
一人一瓶,一个在殿外一个在殿内,无声的静默充斥在两人之间。天峰是不想搭理她,而平遥则是忍着没敢搭理他,或者是知道跟他说话不会得到回应,干脆自己玩自己的。
寂静中一声佛号由远及近,“阿弥陀佛。”
光滑的头顶似乎在晨曦中闪着光,像一颗剥了壳的卤蛋。声音刚响起,下一刻他就出现在娲神殿前,笑眯眯的看着天峰,“你不好好睡觉跑这里来做什么?扰人清梦可不是人干的事。呦,还带了客人?”
平遥在他念佛号装B的时候就缩回了瓶子里,这大和尚眼神犀利的很,一眼就看见了她,“这不是来庙里偷香的小耗子吗?没想到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