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喝都需要吗?”
“对。”她点点头,认真起来,“她这药喝到什么时候,你的药引子就得用到什么时候,长久以往,寒邪必能被压制。说不定到最后,那阴寒就会被你的纯阳之血彻底打散,不复存在了。”
听她这样说,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很有希望。不过这件事儿得瞒着月盈。她那样骄傲的性子,要是知道我用血为引,一定很不好受。
“神医帮了我大忙,可还有一事不知如何解决——我与皇帝朝夕相处,手上若有伤口她必定能发现,这可如何是好?”
穆蝶至想了想,从药箱里翻出一根又短又细、顶端尖锐的管子给我。
“这小玩意算个稀罕物,是墨家千机阁做的东西,你滴血的时候把它扎进手指头就行,不会留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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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蝶至没在京中待多久,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去了。我因为这个小风波而思考了许久。
后世只记载了凌空帝长期龙体微恙,史官们却无从知晓这背后私密的原因——她天生寒邪作祟,随着年岁渐长愈发严重。
那么她在盛年突然驾崩,会不会是因为寒邪病的缘故,与我这个“皇夫”无关?
如果真是这样……我是不是就可以,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去爱她了?
念头一旦产生,就很快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要不,找个合适的时机,与她提这件事吧。
眼前出现了希望,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一如除夕那晚的感觉——我离她越来越近了。
第59章 57熬药惊梦
我发觉,刘月盈越来越黏人了。
运河二线的挖掘在过完年之后开工,我与工部探讨许久的图纸经过了三省层层审批,最终定下。
白日里,下朝之后我要去议政阁里审阅文书,刘月盈时不时就要传唤我去御前。
白天都是这样,更别提晚上了,在朝凤宫里,我要与她寸步不离,共同沐浴,共同就寝,有时还带我去书房休息。
过了一段时日,我总结出规律,她离开我不能超过两个时辰,否则必定会来找我。
皇帝亲临议政阁的频率太高总归不好,说不定那些官员发现端倪,又产生无妄之灾。
还是我自己勤快些,刘月盈只要传我,就立即丢下手头事去找她。
除了政务以外,我又增添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那就是煎药。
每次宫女们给她煎药时,我都要亲自去看,美名其曰“监督”。
一日中午,我等到刘月盈午休的时候,偷偷从寝室跑到小厨房。小厨房里蹲着两个宫女,舞夏在一旁看着。
她的药在每天午休结束之后要端上来,所以都是在正午时分熬制。
“哎,你不在寝室里陪着皇帝,跑到这儿来做什么?”舞夏见到我来了。
“这不是来监督一下煎药的流程。”视线越过她瞥到烧的正旺的药炉上,一股草木的味道钻进鼻子里,不用喝都能知道,苦的要命。
中药逐渐翻滚起来,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要煮沸了。随便找了个借口把她们全部打发出去,舞夏临走前还不忘嘱咐我:“半刻钟以后盛出来,千万不能出岔子!”
小厨房里四下无人,我从衣服兜里掏出穆蝶至给的那根尖管,往指尖扎去,一滴圆润的血珠瞬间从皮肤上渗出,我反手滴了两滴进去。
也奇怪,药水逐渐翻滚,眼见快要开了,可我血滴进入的时候突然偃旗息鼓,刚刚还在往上冒的泡泡全消失了,水面只在微微沸着。
约莫过了一分钟,那药水又突然沸腾起来,比之前还要猛烈,看样子是彻底煎好了,赶紧把下面的文火扑灭。
把盛着中药的碗放进保温木盒里,准备回寝室的时候,却听见朝凤宫门口有吵闹声。
是谁这么大胆,皇帝午休的时候也敢在寝宫外喧哗。脚步的方向一改,转头向殿门口走去。
舞夏拦在门前与谁争执着,不让她进来。歪了歪头,透过门缝往外瞧,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看着眼熟。
片刻反应过来,她是内阁新进的官员,是镇国将军家族旁系的一个亲戚,好像是叫……萧悦。
“舞夏姑姑,那些刁民竟然把朝廷建了一半的工程给砸了,微臣有责任让皇帝尽快知晓此事!”
“你和我说没用,我也不懂前朝的事,我只知道陛下现在在午休,你稍安勿躁,过会再来罢。”
“聚众抗议,还砸工程,岂非谋逆!”
“我有必要提醒一下萧大人,内阁虽然是内臣,也没资格进皇帝的寝宫,您有急事上折子递到议政阁去就是,别来这里胡闹。”舞夏说的言辞利切,但萧悦好似一根筋,她们的对话牛头不对马嘴。
“可是这件是急事,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姑姑快让我进去罢!”
“就算进来,你现在也不能见皇上。”
“无妨,我可以等。”
舞夏见她不依不饶的纠缠,拿出杀手锏:“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说进就进,皇帝也是你说见就见的?如此目中无人,难不成你要替皇帝做主了?更何况,皇帝近来龙体微恙,好不容易有个午休,有谁敢扰了她的清梦?你如若再一意孤行,我可要喊侍卫过来了!”
最后一句话把萧悦唬住了,一时不敢再有动作,可是就这样离去又未免太掉面子,只好僵在原地,舞夏顺势将宫门紧紧关上。
她一回头看见了我。
“阳大人?你还不进去送药,这个点皇帝快要醒了。”
我微微点头,笑着说:“端药出来的时候听到这里有声响,就想过来看看。”
“唉,这样的人也敢往内阁送,萧家最近开始作威作福了,皇帝给他们点颜色就要开染坊。”
我端着药与她往寝室走,边走边聊:“她说的百姓砸了朝廷工程的事,我也略有耳闻。如果要修这工程,会破坏当地百姓的信仰,所以当地人才想阻止。”
“丞相觉得,这是聚众谋逆吗?”
“这件事其实不轻不重,往小了说,是地方政府规划不当,引发民怨;往大了讲,也可以说是蔑视圣意、聚众谋反,最后怎么定夺全看皇帝的意思。”顿了顿,冷笑一声,“她这么着急求见,怕是与自己利益有关,要抢在皇帝下旨之前来这闹腾一番。”萧楚在前方杀敌,萧湘被我带来京城做事,萧悦被举荐进内阁,他们萧家真以为自己要独大了?
盛卿楼的权利分割我早就开始暗中操作,萧湘的权利要削减一大半,做个名义上的掌柜也不错。
和舞夏跨过门槛进了寝室,还没往里走,就看见里间门帘被猛的掀开,上面镶的珍珠被撞的砰砰作响。刘月盈赤着脚从里面出来,有些踉跄。
她看见我,严肃的神情骤然消融,上前一步飞快的问:“你去哪了?”
我抬了抬手中的保温木盒,递到舞夏手中:“去给你煎药,顺便拿过来。你怎么连鞋子都不穿就出来了,有地龙也凉的很。”
伸手搂住她,稍一用力,将她拦腰抱起来往里面走。我觉得她神情有些不太对劲。
“你怎么了?”
她轻轻摇头,小声说:“没事。”
“怎会没事,你什么时候这样慌张过。难不成做噩梦了?”
“嗯。”又是轻轻的回答。
“梦到什么了?”
“没什么。”她阖上眼睛,微微蹙眉,不想说。
每次都是这样,她遇到不好的事,从不和我说。
舞夏将木盒放到里间的桌上就退下了。我拿出药碗来给她喝,温度刚刚好。
“要是心里不舒服,就与我说说,总是自己憋着对身体不好。而且呢,我也想帮你分担些。”
刘月盈接过药碗,仰头一口气喝下,略微紧张的盯着皇帝,生怕她敏感的察觉到什么异样。还好,一切都自然。
她把药碗随意搭在桌上,我低头拿出手帕给她擦嘴角,我们的脸靠的极近,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她呼出的气息。
刘月盈眼神深沉,过了片刻,缓缓说:“我梦见……自己睡在一个很寒冷的地方,感知不到昼夜的存在,令人害怕。而你……不知道去了哪。”
她神情暗淡,似乎真的很不安。
隐隐约约感觉她说的熟悉,可思索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丢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碎片。也许是她体内的寒邪发作,才会梦到寒冷罢。
于是安慰她说:“没事,喝药就好了,这药是暖身子的,穆神医说坚持喝,以后就感觉不到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