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54)

耳边笙箫齐鸣,乐声飘摇,知更只听得台下一阵阵惊呼与赞叹,想来那女子跳的一定分外妖娆,极荡人心魂。

乐声止,知更慢慢睁开眼,看向周遭,台下舞姬除了婼师傅,已经全部跪倒在地。那些舞姬,眼见这是最后一场魁斗,心中惧怕知更身着的鬼衣,眼见颜阁女子在台子上的舞蹈极是赏心悦目,恨不能早早结束这血腥的争斗好各回舞馆,是以全都倒地拜服。

那叫巧奴的舞姬瞪了眼婼师傅,随即走到一旁跪坐,恶狠狠地看向知更。

知更起身,还未走到舞台中央,就听皇太后说道:“知更,阿婼五年前为了你,私进云楼,已是待罪之身,她在这场魁斗中的意见那是做不得数的。现在全场已经拜服,你觉得还有必要跳下去吗?”

“回皇太后,知更若不跳,不是占了极大的便宜吗?五年前知更就说过,这一场魁舞是我抵回向先皇提出请求的舞蹈,若是不跳,那不是让知更平白无故地捡了个便宜?”

“哼!”皇太后冷哼一声,她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这些妖魅的,以舞勾搭男人的女子,可是她却不能杀光她们,因为她还要从她们身上获得整个朝中大臣的把柄、秘密,所以只能在每次的魁斗时,看着被处死的舞姬来解解心头之恨。眼下,看着如花似玉,鹤立鸡群般的知更,她的牙都快咬碎了。哀家就看你能跳出什么妖法来,能扭转了哀家布下的乾坤!

知更对着王座微微欠身说道:“皇上、皇太后,知更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死到临头,让哀家听听你还有什么废话!”

“知更要跳的是鬼舞,欲减自己寿命,为皇上、皇太后多添些阳寿。还望皇上、皇太后能够破例,在这摘星台四周命人摆下盛满酒水的酒碗,知更这一舞,为的是敬百鬼,为皇上、皇太后消灾求寿。”

此言一出,皇太后脸色一沉,暗道:都这会了这丫头还说出这番话,想来定是为了要讨好我,以保活命?做梦!

而皇上元朗听着知更这番话,则格外受用,忙道:“难得你有此心,就依你所言。来人,速在摘星台四周摆满了盛酒的酒碗!”

第70章 鬼舞者

一脸安详,看着摘星台四周已经被摆满了酒碗,知更才站在台中央,从怀里取出一个鬼面,戴在脸上。

“啊!”“啊!”尖叫声四起,一张鬼脸配着那身衣服,使知更浑身散发着一股阴暗、诡异的气息。

婼师傅用手一边拍打着怀里已困倦睡去的幼童,一边张嘴吟唱起来。原来这一曲的配乐竟是婼师傅人声的吟唱。

在婼师傅的歌声中,知更的两臂微微舒展,绣上暗隐的银线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耀眼。

原来那鬼衣并不止衣服上那些形形色色的百鬼,暗隐在那些图案下的银线,粗略一看,似乎是绣在衣服上的阵阵阴风,此时在阳光的照射下才显出真正的面目。两个宽大的袖子伸展开来,那银线竟连成了瘦削的骨骼状,越到袖口处,越发像无形而又阴森恐怖的白爪,正伸开五爪姿态抓向众人。

知更不住的轻轻抖着双肩,而两只臂膀也在不停的揉动着,使得那袖子上的骨爪似乎有了生命一般,在婼师傅一声声包含沧桑的哼唱中,昭展着诡异的气息。

羽炎全神贯注的看着摘星台上的知更,这是那天在园中偷看外,第二次见她起舞。只是没想到,两次的差别竟然会这么大,上一次见她起舞,那翩翩舞姿似月中仙女入凡尘,又似山中精魅在蛊惑人心,看的人神荡意动。而这一次的舞,竟是这么的阴邪,台上的她似一个幽灵,正展开那虚无的身形,在众人面前上演着鬼怪的传说。

婼师傅淡淡的哼唱忽地变了个调,而台上片刻前还飘幻虚无的鬼影在这时也是浑身一震,不停的抖动起来。

众人不知这是怎么回事,而刚还明媚的天空在这时竟忽然间阴沉了下来。不知是哪里的风卷起了人们的衣角,看着突变的天色,及突至的阴风,舞姬中不少人开始浑身发抖,而百姓中更有不少人说道:“娘哟,这娃儿把阴曹地府的勾魂使者给引来了。”

“天哪,快看,这么黑的云,这女娃一定是成妖了。”

在一片沸沸腾腾的议论声中,不少百姓竟跪下身子对着摘星台跪伏。那台上的女娃一定是阴间的使者,这会儿是在这里勾魂呢!百姓们的这一举动,就像是一味毒药一样,慢慢的在摘星台四周散播,不少舞姬与侍卫被这突变的天象和怪异的舞蹈惊呆,都跪下身来拜倒在地上,以求平安。

秋娘眼见这一切心里又惊又慌。怎么会这样,她抬眼看了看突变的天色,心里也是一阵恐慌,嘴唇微微抖动,她看向王座上的皇太后,发现皇太后的脸色煞白,双眼圆瞪,想来心里的恐慌一定不比她轻。

婼师傅的哼唱在这里忽地加快,而台上的鬼影在这时也停止了全身抖动,随着婼师傅的节拍,张牙五爪的跳了起来。

忽地双爪伸出,鬼脸洋洋得意的一阵晃动,在人们的喘息声还未平复前,那鬼影子又扭动着腰肢,抬起双脚,围着舞台边摆放整齐的酒碗,欢喜的摇晃着头,然后整个身躯左倒倒右歪歪,并抬起双足,一步又一步的大步行走起来。

“阎王爷出巡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没有人有功夫搭理他,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摘星台上的鬼影身上。她旁若无人、兴高采烈的挥舞着手臂,她兴奋之极、毫无顾忌地抬起双脚,快速的跳动。她的耳朵里只有那兴奋又高亢、快意的哼唱,那是她起舞的泉源,那是她一跃一动的动力所在。

人们看的额头上直冒冷汗,而在这时,哼唱又在转调,慢悠悠的哼唱,更像是谁家的母亲在哄着怀里的孩子睡觉,只是那催眠般的歌声中,却隐着一丝的荒凉与悲凄。

柔、美,众人听的心慌,却没有人敢去闭上眼睛,仿佛只要合上了双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一般,这简直就像是勾魂曲的低诉。

摘星台上的鬼影,身姿变得缓慢起来,片刻前忽起的风,吹拂着的鬼衣显得格外的膨胀,更让那鬼影有种翩翩欲飞的感觉。风呼啸而来,那鬼影在风拂之下竟显得那么的柔弱,随着风,她的腰身一摆一摆的,似要被吹折一般。踉跄的脚步,不规整的步伐,那忽而抛起的长袖,那忽而绽开的骨爪,在凄风冷唱中是那么的无助而又悲怆。

在摇曳不定的步履中,鬼影开始旋转,最后扑倒在摘星台上,以长袖掩面,结束了舞动,而婼师傅的歌声也在此时停住,为舞曲画下了句点。

结束了哼唱,婼师傅长长的呼出口气,以首叩地,伏身拜倒。

秋娘也闭上了双眼,伏身倒地,她不敢不拜。她怕她不拜,那台上的鬼影会出现在她面前,要她的性命。

巧奴颤巍巍的走下摘星台,在摘星台一侧,以恭敬、惧怕的容颜跪倒在地,伏身向摘星台跪拜。

摘星台下众人皆跪倒朝拜那台上的女子,就连侍卫、宦官也不例外。那些亏心事做的越多的人,身子抖动的越是厉害。这个舞诡异却又妖魅,暗中隐着一种凄绝的美,外露的却又是另一种张狂的性子。

没人说的清,那片刻前舞动的究竟是个鬼魂,还是个参加魁斗的舞姬,只是所有人的脑海中都记住了这一刻,那个鲜活的不得了的,仿佛从地狱来到人间的鬼魂。

元朗拼命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大口地喘着粗气,可怕,这个舞让他感觉非常害怕。他看向双眼圆睁的皇太后说道:“母后,您的意思...”

皇太后没有声音。

“母后,那个丫头跳完了...”

依旧没有声音。

元朗不由皱紧眉头,一眨不眨地看向皇太后,就见那双眼圆睁的皇太后,不怒不笑,竟似没了气息。元朗忙伸手放在她的鼻翼下查探着,这一探,不由心底一片凄凉。

浑身颤抖,元朗咬牙切齿的从王座上站起身来,手指摘星台上已慢慢站起身的知更吼道:“来人,给朕宰了这个妖女!”

知更取下戴在脸上的鬼脸,冷冷一笑,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了丢向摘星台四周的酒碗,酒碗顿时像火龙一样燃烧了起来,惊得那些想要上台抓住她的侍卫都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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