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38)

回想起刚相见时,他虽悲恸却始终不慌不乱的举动,条理清晰的对着士兵发布号令,这是一个正常人失去亲人后的表现吗?

毓秀的脸越来越白,她的心也越发的悬的高了起来。

在小荷的侍候下,她洗漱干净,吩咐小荷为她将头发仔细的梳理好,然后吩咐小荷去禀报皇上:她要见他。

小荷被伺候毓秀洗浴时,她身上的累累伤痕吓坏,心里直可怜起这个夫人来,听到她的请求后,立刻着人备好马车,向着皇宫一路赶去。

毓秀脂粉未施,选穿的衣衫也格外的素净,看着镜子里整洁素美的自己,她轻轻的捋了下鬓角,耐心的等候着宫里传来的消息。

第49章 面帝君

小荷去了很久才回来,这让毓秀心里更加没底。

“夫人,皇上现在正在歇息,叫您用过晚饭后,再进宫见他。”

“哦,好的。”对于小皇帝没有立刻见她,毓秀的心里多少存在着些疑虑,就连接下来的晚饭,也吃的极不安心。

好不容易吃过饭了,她又在等待着来接她去皇宫的人的到来。一直等到心烦意乱,才见到了宫里派来的接她的人。不是内宦,不是侍女,而是几名侍卫。看着脸色冰冷面无表情的侍卫,毓秀的心里更加发毛。

在他们的带领下,她走进了皇宫,此刻她已没有心情再去欣赏皇宫的富丽堂皇,威严气派了,她在为她的命担忧,她想活,这种欲望甚至超过了她在琅月时的期待。因为她看到了九牧的富庶,她看到了九牧的强盛,她想留在这里,在这里活下去,而不是一天到晚瞧着皇后的脸色、奉迎着护国公的心思那样过活,她是明白人,她知道哪种活法更舒服。

不知道转了几次拐,在曲径通幽的小路里又走了一段,她才被带到一间朴素雅致的房门口。推开门,侍卫瞪着冰冷的眼神示意她进屋,她忙迈步走进了房间。只见房间内布置的十分淡雅,摆设物件相当少,但几乎件件都是点睛的饰物,世间的佳品。

屋内的正中悬着一幅巨大的白纱帐幔,想起小荷的话,毓秀忙走过去跪地说道:“知更叩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一声微弱的话语透过白纱帐幔传了过来。

毓秀闻言并没有起身,反而继续跪倒在地上。

屋内的人似乎并不惊讶她的举动,反而若无其事的问道:“给你分派的府宅你觉得如何?还住的惯吗?”

“多谢皇上,府宅十分华美,知更做梦都没有想到过会住那样的屋子。”毓秀恭谨的回答:“知更冒昧搅扰皇上的安歇,实在是罪不可赦。可是知更有件事情一定要跟皇上您说清楚,否则我的心里是不会安生的。”

“哦?是什么要紧事?”

听到少年的询问,毓秀满脸忧郁的说道:“启禀皇上,和知更同来之人并不是知更的夫君,皇上的兄长,那是一个替代之人。”

“哦?”又是一声淡淡的哦,只是这一声“哦”,听在毓秀耳朵里,却吓得她直冒冷汗。听自己说他的皇兄是假冒之人,他也仅仅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声回答,看来他是早就起了疑心了,今夜自己若不来这里一番巧言辩解,只怕明天便要在这片土地上消失了。

“知更与阿庄在半路就被强行分开了。琅月人说,哪有那么便宜九牧的好事,于是抓了个人来冒充阿庄,原本并没有打算要留我二人活口,所以事先给此人灌下毒药,考虑到要将他带至这里,谁都不愿意照料他,才留得知更一条性命,由知更一路照顾,知更这才侥幸逃过毒药一劫,原本是要以乱箭射死的。”

说完这番话,毓秀顿了顿,丝毫不敢抬头,心里暗自揣度着羽炎的心思。

原以为羽炎听到这话会震惊,思绪也要调整一会才会搭理她,却不料羽炎听完她的话,开口就问:“那朕的兄长如今身在哪里?”

毓秀全身一震,没想到这个小皇帝的反应会这么迅捷。看来,他对那个冒牌货早已心知肚明,幸亏自己思量的周全,想到了走这一步棋子,倘若是来的慢了,指不定明天一早等待自己的是什么。越想心里越后怕,说话的声音也略微的抖动了起来。

“阿庄...早已...身遭不测,怕消息传到珠熙,会引来其他的事端,所以就找了那个死去的人,将他弄成阿庄的样子,来避人耳目。

“你说什么?”

毓秀听到这一次的问话,小皇帝的声音很明显的抖动着,语调也异常暗哑,想来自己的话是刺激到了这个小皇帝,多少让他相信了些,不由硬是挤出些泪水,却不嚎啕大哭,反而淡淡的说道:“这些年来,我的眼泪早已流干了。我自幼失去父母,在乱军中被当作奴隶带回琅月。在那里,每个人都是可憎的,我以为我会这么凄惨的渡过一生,直到我遇到了他。我被人带去做了他的女人,原本那些人是为了消遣取乐,才将我配给了容颜尽毁的阿庄,殊不知我与阿庄日久生情,慢慢喜欢上了对方...”说到这里,毓秀故意停了下,似乎是在回忆遥远的过去,又似乎是勾起了陈年往事,万般神伤,她慢慢抬起头,看向屋里一个角落中悬挂着的一幅画,眼里全是眷恋与柔情。

那画上画着两个男人,更确切的说是一个少年郎与一个小男孩。少年郎手拿针线正在绣着一只猛虎,而小男孩则贪婪的趴在一旁的地上看着斗蟋蟀。

毓秀隐约觉得画中的少年郎就是阿庄,而那个小男孩一定就是眼前的这位小皇帝。想到这里,她又断断续续柔声说道:“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他,如今阿庄故去,我却还苟活在这世上...我的心好痛,每一夜...都无法入睡。我猜想皇上一定要跟我一样,夜夜思念阿庄,此番又被琅月欺骗捉弄,所以特来告知皇上事情的原由,不可被那些琅月人骗了。眼下,知更无端端的捡了条命回来,心里好心悲痛,想起我那苦命的郎君,就心如刀割...知更很想为阿庄守孝三年,望皇上恩准...”说完,身子向前一瘫,跪伏在地上不住的抽泣起来。

屋子里很静,只有毓秀的哭声在静谧中徘徊。不知过了多久,毓秀才听到一声颤抖无力的呼唤:“皇嫂请起。你且在佳云府中住下,有什么事情或是需要,只管吩咐那些侍女去做,或者告知朕即可。至于皇嫂的请求,朕自当应允。”

“多谢皇上!”这一声已不是轻微的抽泣了,毓秀改为了嚎啕大哭,她知道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样的哭法。眼下,小皇帝已经承认自己是他的二嫂了,要不他就不会叫出皇嫂这个称呼。现在的她,一定要让他知道,她心里的悲痛绝不比他轻。

“皇嫂节哀,切莫哭坏了身子。你陪朕的皇兄在琅月受尽苦楚,当真是委屈你了。你先回去吧,让朕一个人静静的待会。还有皇嫂身上携带的那件衣服,朕已经数年未见过兄长的面了,也只能借着那件衣服思念兄长。所以朕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皇嫂将那件衣服留在朕这里,让朕一解思念之苦。”

“知更体会的了皇上的心情,知更这就告退。知更也闻听侍女说起皇上的身子欠佳,还请皇上保重龙体,不要太过伤心。”毓秀说完,对着羽炎叩了个头才缓缓站起身,一边抹泪,一边退出了九牧都城的皇宫。

第50章 对衣愁

眼见那叫做知更的女子走出房门,羽炎才长叹口气,猝然泪下。他最怕听到的就是兄长遇害的消息,可是现在他得到的消息也正是这个,他从不许任何人轻易说出口的,质疑阿庄生死的消息。

他原本不相信毓秀。

当他第一眼看到假阿庄的尸体时,他就起了疑心。尽管这么多年兄弟未见,尽管那个人的脸被毁去,可是他还是可以肯定那个人不是他的兄长。

他早听人说过,兄长的脸被琅月的人拿滚油给毁去了,可是他们却留下了他的手,那双他很熟悉的手。兄长的手像女人一般纤细、瘦长,就算他受尽虐待,属于男人手型的手骨却不会改变。而那个死人,个头虽与兄长酷似,但是那双手却是又短小又厚实,一看就是庄稼人的手掌,当时他看在眼中便起了疑心。

再仔细琢磨着那时毓秀的一举一动,更认定那尸体是假的,她说的话也是假的。她既然说是他的二嫂,怎么秦清撕那件天下衣时,她会急得要命,全部身心都挂在那件衣服上?而对她身前的男人连多余的一眼都没看过去,这是夫妻间该有的举动吗?若她真是二嫂,若那男人真是兄长的话,只怕兄长断气之时,二嫂就该哭的死去活来,寸步不离兄长的身边,又怎会那么在意一件衣服?难道那出自兄长之手的衣服,竟然比兄长还珍贵?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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