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还是女人不是吗?即使已经喝了那东西,可是卜儿姐一样可以收养像我这样,无家可归的孤儿做孩子,也可以听他们叫你娘亲,不是吗?”
“更儿...”
“还请卜儿姐帮知更穿好天下衣,我想外面那些高坐在王位上的人,一定等得很不耐烦了。”
第40章 水袖摇
很显然,琅月皇帝元希的脸上已露出了一抹不耐的神色。茶水已品到无味,这云楼的丫头却还在磨蹭,这么久了还没有出来,等的人已经耐心全无。
皱了下眉头,元希从王座上站起身来,他欲回宫,不愿再等下去,可又不太愿意那个小丫头送死,便在站起身的同时,琢磨着该说些什么话,来打发这次的魁斗赛。寻思了下,正要开口说话,就见一侧小屋的门被打开,知更与卜儿从那间小屋里走了出来。
众人顿觉眼前一亮,怪不得这丫头这么自信,说她的舞衣天下第一,如今的她,站在小屋门前,丝毫不比颜阁的女子逊色,反而因那一身衣服的衬托,更她更显柔美清秀。
纯白色的舞衣,其实只是件罩衣,在那上面用金色丝线勾勒出了无数景观。宽大的而略微收腕的袖口以银色、白色、金色丝线勾出淡淡的水纹,衬着内里长而窄的水袖,给人一种游荡千里的感觉。
腰身处以金色、粉色、白色丝线调和,绣着飞花与鸟,使得知更细软的腰身,更显婀娜。从腰身处向上,是鸟儿上飞的景致,与衣领处淡淡的薄云、雾色巧妙的结合,让人有种仰视天宫的感觉。腰身处向下,被徐徐暖风吹荡的花瓣,飘散在无数城池间。
山川、河流、更有一座座繁华的城池,庄重而结实的绣在裙摆极大的下身,正好平衡了舞衣上身飘飘欲仙的上浮感,使的整件舞衣层次感分明,不轻浮、不累赘,整个衣服的景色、色彩、层次配的恰到好处,做工更是天衣无缝。裙摆处勾勒出的繁华城中,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人们在郁郁葱葱的飞花中劳作、乘凉,享守着一个清爽的时节,享受着人人艳羡的天伦之乐。
在裙摆最下沿,青色、蓝色、白色、银色线相互交错,沿着裙边绣出了一条宽敞的大河。河水滔滔,流淌不息,忽而咆哮俱高,忽而低徊蜿蜒,看的人心魂动荡不已。阳光下,光是那河水的气势便已绣的让人惊厥,更不要说,再配着那飞鸟、飞花、流云、城池,景象让人看着眼都懒得多眨一下,甭提心里有多喜欢那件衣衫了。
好一件天下衣,看的摘星台下的人,俱皆惊呼。在衬着模样出类拔萃的小知更,更让人觉得她似是衣中仙阙中走下的神女,明眸、樱唇、柳眉、艳腮,俏颜楚楚动人,风姿翩翩如画,看的人口瞪目呆,心摇意动。
知更迈开步子,一步步走向摘星台,徐风轻抚,衣袂飘飘,这更显出那天下衣不可言喻的柔美。在风的涤荡下,那衣服上绣着的景观、景物栩栩如生,似要从衣服上飞下来一般,看的人目眩神迷,眼花缭乱。
“哇,好美的衣衫。”
“啊!”
“真是难得一见!”
瘫软在摘星台上的颜阁舞姬,看着那件舞衣,眼里已不停的滚落下泪水来。在秋娘一番毒辣的管教下,她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尽了折磨,人人身上烙下了永不磨灭的血图。以为凭此即可夺魁,没想到这身子经过那么多的磨难,到底不如那女孩子身上的一件衣服,立时脑海一片空白,万念俱灰。
元希复又坐回王座,看着知更徐缓的走上摘星台。在阳光柔和的照耀下,知更全身笼罩在一片金色光芒之中。昊天的眼睛瞪得很大,眼光中有份惊讶,有份迷恋。
娘,小天在那光中看到了你...
看着耀人眼目的知更,众人的表情各异,皇后面无表情,脸如死灰般毫无生气,而月杪则紧锁眉头,微微发红的眼睛中已隐约有了些泪水。那衣衫上绣着万里江山,千里风光,百顷良田,好一派旖旎风光,好一个朗朗天下,这么鲜活的衣衫,却为何要穿在她——一个舞姬的身上。她是公主,可是就算她的衣衫,皇后的衣衫,也不及她现在所穿的那件衣衫半分,怪不得刚才她会对皇后出言不逊。想着想着,月杪的目光就转向了昊天,看着心里惦记的少年,眼含浓情的看着知更,她心里的滋味不是一般的难受。
“嘭、嘭、嘭”三声鼓点后,随着第四声鼓点的敲响,知更将双手长长的水袖“唰”的齐齐甩出,那甩袖的力道准确,干净利落无一丝的拖沓。随即双肩随着乐曲声,前后摆动,双臂则轻微的抖动着水袖,使得两支袖子如同两条冉冉清泉一般,轻淌过众人的心头,留下一席清凉纯净。
严谨的舞步,传神的形态,高高抛起又落下的水袖,那神韵、那意境,似春日的一棵绿柳,蓄美柔静,又似夏日的一条大河,气势磅礴,无休无止。
猛一个扭身,金丝线勾勒的图案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好似那舞动的女子,踏着光芒降临凡尘,惊得摘星台下的人连声忘情叹息,随即拜伏在地,继续观望。
白色的低裙,在台上知更的旋转中,忽而被撩起,忽而又落下,看的人心襟摇曳,奈何起舞之人神态端庄,即使裙摆飞扬,众人也不敢有丝毫的轻视与邪念。
知更全身心投入到整支乐曲中,她已不知道这一刻她处身在哪里,她的耳朵里只有乐曲荡漾,她的眼睛里,只有连绵不绝的衣袖,她的双眼,不会纷飞流连在众人的瞩目中,她的眼只有一个方向,追着那袖,追着那起舞时的光,追着那让她愉悦不止的乐声。
当一记高啸的笛音响起时,知更收回了抛撒出去的长袖,将双臂收回背后,仰头望向天空。
乐曲声渐无,表情认真的知更这才恢复了常态,看向台下,已整整齐齐的伏倒了一片。
那万人跪伏的摘星台下,一片伏拜的身躯中,有两个身子却笔直的跪坐着,她们的身形格外的刺眼,那两个人一个是颜阁的秋娘,另一个却是云楼的婼师傅。
秋娘斜窥了眼婼师傅,心里暗笑一声:阿婼,当年云楼习舞的女子中,属你最认真,对动作一向一丝不苟。如今即使是做了教习师傅,你也依然严谨认真,哈哈哈,我秋娘还真是佩服你这份不护犊子的心情。
婼师傅紧闭双眼,她怕她的泪流出来。两年来,心里对知更有着深厚的感情,名为师徒,实为母女,此时做出这样的抉择,她的心也如刀剜一般痛楚。她是教习舞技的师傅,她必须实话实说,更儿跳的虽然美,虽然好,却因为受着岁数的限制,身材矮小,舞姿无法发挥到最美的形态,还称不得魁。
傜娘怨恨的看了眼婼师傅,她不明白她为什要背叛云楼,秋娘不服她能理解,可是就连她,更儿的亲师傅都不承认她,要将更儿送去阎王殿,她可是疯了,糊涂了!
第41章 更之心
心中含着愤怒,傜娘回头看向摘星台。
更儿,我的更儿,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傜娘的泪水顺着脸颊不住的流淌着,她寄一切希望与知更,期待她夺魁,再让她去求皇上赐死皇后,为楠冰,为自己,为那些饮下离魂的女子报仇,这唯一的机会,就这么无情的从她眼前悄悄溜走。
元希嘴角冷冷一笑,慢慢站起身,看着台下的众舞姬说道:“怎么,就这两个人对这个丫头称魁有异议吗?还有其他的人吗?”
一片静默,无声无语。
元希眯了下眼睛,正想开口说话,就听身边的皇后说道:“我反对。”元希皱了下眉头,还未说什么,又见自己的爱女月杪站起身来说道:“我也反对!”
“哦?”
看着持反对态度的月杪,元希颇为惊讶,一向对歌舞不感兴趣,只寄情于画卷的女儿,今天竟也难得的评起舞魁来了。
月杪低垂着头,她不敢向昊天站着的方向看去,她怕看到他愤恨、厌恶的眼。她知道,在他的心里,自己还比不过这个叫知更的舞姬。
“她的舞姿很是优美,但是月儿觉得她虽舞的美,整支舞却仿佛少了些什么东西一样。所以,月儿也不认同她称魁。”
“嗯,”元希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随即问向摘星台上跪着等旨的知更说道:“丫头,你且说说你称不称得了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