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湖心岛和外界连接起来的,是一个蒙着面,穿着黑袍子,带着白莲图案的人,他也是懂阵法的,不过这人似乎是个哑巴,步凉从未听他回过一句话。每日在固定的时辰送一日三餐,还有的时候,是传送一个檀木盒子,里面放着教主处理教中事务的红色信笺。
教主处理事务的时候,总是关着房门,步凉也识相地躲得远远的,不去吵教主。
唯有吃饭的时候,两人是一起的。
午饭的时候,教主吃着吃着就盯住了她的脸,步凉注意到了教主的目光,放下了筷子,问道:“怎么了,教主?”
教主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笑着说道:“我在想你如果不叫风停的话,又会叫什么?”
步凉愣了愣,挑了挑眉,仔细数一数,她现在有好几个名字呢,微生凉,步凉,风停。想着左右以后做任务还是要换名字,教主小姑娘对名字又这样执着,那还不如就告诉她步凉这个名字,也算不得欺骗。
“其实我不叫风替你,叫步凉。那一日我见你在那写着红色信笺纸,想起了哪个文人说过的诗句,叫风停千里外,谁寄信笺来。便起了这么个名字糊弄你。”步凉说这话脸上全无羞愧的意思,甚至还带着些自鸣得意。
教主低下头,继续吃饭,很疑惑自己当时是怎么对这样一个有点傻的人感兴趣的?大概是孤单太久,就会难得冲动。
吃完饭后,步凉收拾了碗筷,继续去竹林里面去掰扯竹子练剑术,教主回了房间处理事情。
步凉也有些怜惜教主,明明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却要处理明莲教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想着她八九岁的时候,还在翰林书院里打架斗殴,被将军府的护卫们追着打,每日想着早些下课,摆脱太保们像是苍蝇一样的碎碎念。
步凉幽幽叹了口气,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岁月不饶人,不由得生出一种人至暮年却一事无成的伤感来。
第125章 竹楼闹鬼
黑漆漆的夜晚,没有月色,亦没有星光。
步凉躺在竹子制成的床上,房间内黑漆漆的,只有桌子上那只燃烧殆尽的白色蜡烛,还在发出微弱的光芒,聊胜于无。
步凉侧着身子,看着那只蜡烛燃烧,明明是睡意昏沉,却偏偏睡不着,上下两个眼皮子在打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们才讲和。
竹楼响起了咚咚咚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的清晰,一下下像是踏步在了步凉的心尖子上面。步凉不由得放慢了呼吸,手紧紧攥住了被子的边缘。
教主生活作息极其有规律,大半夜是绝对不会出门的,而且教主的步伐极轻,不像现在的这个步伐,又重又沉,还有些许的拖沓。湖心岛的外面有一圈环绕的湖水,湖水外面是机关重重的林子,别说是有外人进来,就是一只外面的鸟都飞不进来。
都道是山野里面鬼怪多,莫不是被她给碰上了。步凉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重,似乎是在往她的房间这边靠近,腿这时候已经不争气地软了。强行给自己打气,手指颤抖着把枕头下面的匕首拔了出来,藏在了被子的边缘。
鬼神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譬如今晚,就很邪乎。
那脚步声似乎是顿了顿,停了下来,步凉眼神瞥到了窗户上,隐隐约约有一个黑色的人影,披头散发,这时候一阵刺骨的风不合时宜地吹了过来。步凉的后背都被冷汗浸透。这是她平生第一次遇到灵异事件,要是鬼敢凑过来,她就一刀捅上去。
不过鬼已经死了,捅他还有用吗?步凉欲哭无泪。
黑影离开在了窗前,脚步声渐行渐远。步凉竖着耳朵着,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正在这时,那点微弱的烛光彻底消失了。
步凉脑海中有一根弦,就这么,啪嗒一声,断掉了。睁着眼睛看着黑暗,就是不敢下床再点一根蜡烛,一夜未眠。
第二日清晨,步凉和教主在一起吃早餐。
看着步凉眼底一片青黑的颜色,活像是纵欲过度了。
教主皱了皱眉,问道:“步凉,你昨晚都做什么了?怎么很憔悴的模样?”
步凉睁着一双死鱼眼,有气无力地说道:“教主,真羡慕你精神这么好。昨夜竹楼闹鬼了,把我吓得睡不着。你看看我这黑眼圈,你看看我的小脸蛋。”
教主噗呲一声笑了,说道:“你仔细同本座说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把你吓成这样了?”
步凉把昨夜的事情声情并茂,加上动作给教主演示了一遍。添油带醋地把自己的恐惧和害怕描述了一番。
教主笑着说道:“怕是你心里有鬼,怎么本座就没遇到。”
步凉一惊,想着这可能是教主对她的试探,勉强露出个笑容,“我就知道教主你不信我的话,罢了罢了,我自己去想想办法罢。”说罢,颇为凄凉地叹了口气。
教主的筷子在饭碗上敲了一下,敛了敛眉,说道:“你若是真害怕,今晚就睡本座房门外吧。要是遇到鬼了,喊本座一声便是了。”
教主这番话说得很是贴心,步凉就差泪眼盈眶,哭诉衷肠了。
这一日和往常一样,除去三餐,两人依旧是互不干扰,各自做事情。步凉掰扯竹林里面的竹子练剑,教主在书房处理明莲教的事情。不是步凉不愿意去套教主的话,只不过现在时机未到,反而会把她的身份暴露出来。
第126章 与子同生
这一夜,月光如水。
步凉带着一床的被子,靠在教主房间外的墙壁上睡觉。好在竹楼气温适宜,夜晚不会过于寒冷,要不然大半夜睡在外面,即便是步凉这样的习武之人,也免不了要受风寒。
步凉身上带好了一把匕首,袖子里还藏匿着蒙汗药,若是那鬼来了,她就一股脑把身上的东西都往那鬼身上扔。
原以为教主说的睡她房门外,到最后肯定会是和教主一起睡在屋内,不过步凉还真是想多了,教主并无半分这样的意思。
大半夜的时候,步凉是被一根硬邦邦的手指戳醒的。步凉大惊,刹那间像是被一盆冷水泼醒了,从怀里抽出了匕首,冰冷的刀刃就抵在了“鬼”的下巴,毫厘之间,只要稍微用力,就会划破那“鬼”的皮肤。
“鬼”轻笑了一声,竟然有些像月光下潺潺的流水声,听了耳朵会冒水泡。
步凉看向了这“鬼”的面孔,背对着月光,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是隐约能看出面部的轮廓。
“你是人是鬼,报上名来,否则,休怪本姑娘对你不客气。”
“你小点声,这么大声音,教主都要被你吵醒了。”
那鬼似乎没有什么恶意,避开了步凉的刀刃,席地而坐,坐在了步凉的旁边。
步凉手里握着匕首,并未松手,偏头看向这鬼,不,应该可以确定地说是一个大活人,一个身量较高的十多岁的少年。步凉有些好奇,这少年是怎么闯入这湖心岛来的,莫不是他也通晓奇门八卦,这样一想,步凉看向他的目光友善了许多。
盈盈的月光流转了过来,步凉看清楚了此人的面貌,竟然和教主是一般模样,得天独厚的美貌不像是人间人,倒像是天上仙。不过与教主的南风拂面的温柔相比,这人倒像是黑漆漆夜空里,高悬的冷月,五官的轮廓都硬朗许多。
步凉的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这人莫不是教主的孪生哥哥?这样想着,步凉偏头看向屋内,教主竟然不在床上,不由得皱了皱眉,心中有些疑惑。
身边的少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笑容里面竟然带着嘲讽和些许的调侃。
步凉皱了皱眉,面容冰冷地说道:“你笑什么?还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匕首又一次抵了上去。
也不知道少年用的是哪家的武功路数,那只纤细的手竟然像是一汪水,水流一转,步凉的匕首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上,被少年扔在了一边。
步凉眉心紧皱,对她自己的武功水平她向来自信,不过今日却被一个少年轻易地夺去了手上的武器,当她的武器被夺去时,她已经输了一半的战斗。
“喂,你怎么不说话,步凉。”似乎是因为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了,少年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磨损的铁蹭着石头发出的响声。
“你怎么知道我叫步凉的。”
“教主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她不知道的事情我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