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震惊,皇帝沉默,这刑部尚书是不是傻,这种残忍的东西那是能给孩子听的吗?要是给太女造成心理阴影怎么办。
慕容若闻言嘴角不由得微抽,看向了叶兰风。叶兰风面色严峻,一身凛然正气,看起来也不像是故意找茬吓小孩子的。
她敛了敛眉眼,说道:“这些酷刑,真可谓设计巧妙,用刑者为了折磨罪人,到了挖空心思的地步。阿景曾在书上看到,赵翼《廿二史札记》卷三十二,‘古人用此为扑刑,以其能去风,虽伤不杀人。古人用心仁厚如此,儿当念之。’酷刑虽能遏制不好的风气,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治乱世,刑不得不重。治平世,刑自当轻,所谓刑罚世轻世重也。”
叶兰风每次听其他的大臣叫嚣着要废酷刑,却又扯不出什么理所当然的道理来,总是气得胡子炸掉,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找不到解决之法,如今听着自己小侄女的话,确像是茅塞顿开,豁然开朗了不少,不由得咧开了嘴,说道:“太女言之有理。”
说着当真是不顾礼节,向前一步,手摸了摸小侄女的头,又旁若无人,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默默地退到了原来的位置。
皇帝脸很冷,那是他的女儿,叶兰风当真是胆子不小。
慕容若脸色冷静,心底已经裂成碎块了,还骂了句脏话,日你个仙人板板,好好说话不行么?为什么要摸头。
慕容若察觉到自己的小发髻已经乱掉了,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来,把那小玉坠子扶好了,冷静的面容此时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红晕。
群臣此时也不再轻视慕容若,把那些平日里吵来吵去又没有什么建设性的问题都向着慕容若抛来。
慕容煜虽是个出色的帝王,日理万机,对于许多细枝末节性的问题往往视而不见,原因无他,这些臣子在朝堂上吵来吵去甚至动手的时候,要他怎么决策?单慕容若不同,她披着一层小萝莉的皮囊,总不会有人对着自己女儿孙女的年龄的小孩子破口大骂乃至于动手的。
慕容若虽然疑惑,这些事情并不该是她这个小孩子能涉及讨论的,但还是依照她的真才实学把想法说了出来。她也是当过女帝的人,目光长远,回答切中要点,目光长远。她毕竟是太女,靠着百姓的俸禄养活,为这个国家献上绵薄之力也是应该的。
如果说三年前的太女是学富五车,遍读经典,现在的太女则是融会贯通,有治国之才。
皇帝很满意慕容若的回答,愈发确信这是自己的崽子,回答真是和他心里的想法不谋而合。
群臣也很满意,如果再来一个慕容若这种质量的太子,那国家风调雨顺,河清海晏,也也是来日可期的。
依照陛下对于太女的重视程度,让太女过几年参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再者那几位的皇子皇女现在年龄小,却资质平庸。有了这般计量,群臣又吵了起来,现在当上太女的太傅,就算是什么都教不了,挂个名号也是脸上有光啊。
慕容若幽幽地看着又炒作一团的臣子们,默默擦了擦喷在她脸上的口水,向前一步跪倒在地,说道:“儿臣并不需要太傅,儿臣读书,略有所得便心大喜,不成大器,反倒是各位大臣是国之栋梁,不可或缺。”
这不成大器四个字反倒是吓住了皇帝和臣子们,太女的心思昭然若揭,看来,太女是不想参政了。而慕容若却有着自己的思量,现在姑苏叶家做大,再有一位崭露头角,早早参政的太女,到时候生出了什么狼子野心,威胁皇权,她那便宜父皇是绝对不会放过叶家的。
但是,这不成大器四个字,怎么听起来那么地扎心呢?想到了自己家里那些不成器的子弟们,诸位大臣脸上都有些遗憾。
皇帝的手指敲了敲龙椅,朗声笑道:“那就不寻太傅了,阿景就由朕亲自教养吧。慕容爱卿,听说清河慕容家出了个天纵奇才,倒不如一同到宫里来,与阿景做个伴。”
慕容太康上前一步,跪下行了礼,说道:“犬子何德何能受陛下恩泽,臣谢主隆恩。”言罢,站起了身,挑衅地看了一眼叶兰风。
慕容若心里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按照她前三辈子的经验,无论自己怎么办,好像他都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出现在她的身边,于是慕容若防患于未然地说道:“父皇,儿臣不同意。儿臣不喜有人叨扰,而且儿臣已经决定要弃文从武了。”
死一般的寂静。
臣子们纷纷扼腕,纷纷僭越地想着,怎么太女就不是他们的孩子,这么有想法的孩子还真是少见啊。但是事实却是,那些有想法的熊孩子都挨了打。
皇帝不由得皱起了眉,面容难得地冷了下来,对着慕容若说道:“阿景自幼身体就不好,不适合舞刀弄枪。此事还要再商榷。”
慕容若垂下眸子,说道:“是。”事实却是,她根本就没考虑这事,只不过是随口说说,好转移话题罢了。
但要死不活的是,慕容太康上前一步,说道:“陛下,犬子不才,已修习了六年的武艺。若是太女想学,犬子想必会倾囊相授的。”
慕容若有点发虚,巴掌大的小脸上有些泛白。
而在新一任侄女控的叶兰风看来,这是怕被皇帝拒绝习武,便连忙上前一步,对慕容太康老贼的话表示了赞同。
慕容若觉得,她面前原先有一个坑,她填好了,结果一脚踏入了另一个坑里。
慕容煜把女儿的表现尽收眼底,大手一挥,允诺了此事。
慕容若觉得,八九不离十,那个慕容家的天才,就是她一直避而不及的人。
第311章 瑾年进宫陪读
慕容若猝不及防多了一个陪读,慕容瑾年,说起来,这一辈子,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堂哥与堂妹呢,虽说也不是真的。
不过慕容若的心情并不是很愉快,她知道,慕容瑾年就是即墨,那一夜她入梦,梦里都是那个人的眉眼,精致又好看,可却像是躲在深渊里的毒蛇一样,攀附在了她的身上,那种被狩猎的恐惧感挥之不去,第二日她便发了热。
这场病来得突然又猛烈,叶兰溪也顾不得自己的那些宫廷禁书了,衣不解带地陪在慕容若的身边。背地里还不止一遍地骂了皇帝,不允许慕容若弃文从武,还找了个慕容家的毛头小子来陪读,在她看来,这可不是在打她姑苏叶家的脸吗?
等到那个慕容家的男孩来了,她亲自动手,收拾他一顿。
慕容若的眉头紧皱着,过去的记忆像是洪水一般涌来,她还记得心被剜了的痛苦,还记得化尸水腐蚀掉她手指的惊悚感,为什么当时不觉得疼,现在却疼极了,疼地她想把自己的身体撕碎。
一双温暖的手将冰凉的帕子按在了她的额头上,她的心情陡然间缓和了下来,费尽了力气,喃喃自语道:“母妃,母妃,母妃。”她的声音嘶哑着,像是被抛弃的小兽,充满了不安感。
叶兰溪却因为这几声母妃,柔软了心肠,虽说她并不是慕容若真正的母亲,但是既然担上了母妃二字,她就定然会好好待她的。
不由得柔声回答道:“母妃在这,阿景别怕。”
柔软的手再次搭在了慕容若的额头上,温度似乎降了一些。
时隔三年,慕容若的名声再一次在世家大族里传开,无论如何也令人不敢相信的是,这位不过六岁的太女,已经可以与比她大了二三十岁,乃至是三四十岁的肱骨大臣们谈论政事,出谋划策,这样的天资和智慧,放眼整个天下,也不过凡几,除了陛下,天下还有谁能做她的老师?
三年前的吹捧在如今却是愈发地疯狂了起来,国子监的先生们将慕容若的观点编成了策论,在学堂上考核了各位学子,但是无论是对问题的深度,还是广度,都没有比慕容若更好的答案了。而慕容若也在不知不觉里拉了一波既嫉妒她又崇拜她的迷哥迷姐们。
慕容瑾年此时正在昆仑山历练,这一路上顺便求学拜师。
此时正是日暮之时,天色昏沉,他刚刚沐浴完,坐在书桌上,桌上刚刚点了蜡烛,透着金黄色的光芒,他的身上披着紫色的外袍,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泛着盈白的色彩,宛若一块流光溢彩的美玉,漆黑的头发披在肩膀上,还在滴着水,白皙修长的手握着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