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手指动了动,说道:“何必画地为牢,非要喜欢上你爱而不得的人?”
韩余方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眼中闪过一瞬间的疑惑,继而又是若无其事的模样,道:“也想不相思,以免相思苦。几度细思量,情愿相思苦。国师大人怕是懂不了我的感受,对于我来说,陛下就是我的太阳,虽然靠近了就会被灼伤,但是只是看着她,自己好像也跟着在发亮。”
对于太阳这一说,即墨轻飘飘地抛下了一句话:“你走吧。”
韩余方不可置信地看着即墨,刚刚他不是还下定决心要杀他的吗?现在就放他走了?
不过此行也并非一无所获,只是让他更加明白了一点,自己与即墨之间的实力差距,简直是云泥之别,要想带走陛下,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思及此处,韩余方便不再有所犹豫,拍了怕身上的灰尘,便起身往外走了。他是疯子,但也是个聪明的疯子。
即墨没想到韩余方会这么果断,省掉了他不少麻烦,反倒是心里轻松了不少。
*
慕容若手里攥着一个黑色的药瓶,独自一人站在药房里,屋内漆黑一片,只有屋外悬挂在走廊上的灯笼透着盈盈的光芒,她现在脸上都是冰渣子,漆黑的睫毛上满是冰霜,眼角还残余着血红色的泪水。
她觉得这冰结的正是时候,把她的心都冻住了,这样的话,就不痛了。
她不再流泪,当你对一个人不抱有希望的时候,就再也不会为他伤心了。
慕容若眼中满是痴狂,她低声说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黑暗的虚空,“他不喜欢我的话,那我也不喜欢他了,朕向来都不会勉强他的,更不会勉强自己。”说着,吃吃地笑了笑,将那黑色的药瓶放了下来。
听安之说,这是最后的药了,只要喝了就能想起来以前的事情,他分明答应不会勉强她,原来都是谎言。
上官夏堇总是说她蠢,说她傻,她总是不服,如今倒是信了。
桌上有一把刀,用来切割药草的,用来把心割掉,应该也是好使的。
慕容若继续转了转,她像是索命的幽灵,踉踉跄跄,步伐仓促地行走在黑暗里,那么地仓皇。
她的视力在此时变得极好,那些瓶瓶罐罐上贴着些什么东西,都看得一清二楚的。
突然间,她看到了一个好东西,化尸水,手紧紧地抓住了药瓶的口径,像是握住了什么人的脖子一样。对了,她就算是是死了,也不留半分尸骨给他,什么都不给他。
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慕容若把那弯刀没入了胸口。
薄冰被刀刃击碎,发出碎裂的声响,她像是没有疼痛感一样,冷静地动了动弯刀,把一整颗心脏都挖了下来,血流澎涌而出,红的像是嫁衣的色彩。
慕容若把心脏捧在手心,另一只手手指动了动,打开了瓶塞,将一整瓶的化尸水倒了下去。
她终于有了疼痛感,钻心蚀骨的疼,从手心的那颗心脏开始,随着化尸水的流淌,蔓延到了她的手臂,胸口。
她重重地倒了下来。
这样的话,他就再也不能骗她了。
这皇位,这江山,她都让给他了。
慕容若还有一只手,不过中指已经是枯骨了,没有血肉包裹着,看起来异常地可怖,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为自己合眼。
若有来生,你我再相逢,只愿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
第308章 狸猫换太女
在明白了发生什么事之前,慕容若被自己脑子里那三辈子芜杂的记忆先一步逼疯了。
但有一件事情是毋庸置疑的,她伸出了手,看着软软小小的手,明白了一个说不上糟糕也说不上美好的事情,她还是没死透,反倒是又活了过来。
论死亡的惨烈程度,还是上辈子的自己最惨了。自行把心剜了出来,还给自己浇了一瓶子的化尸水,最后还体贴地用骷髅一样的手给自己阖上了眼睛。
不过当时的她可真是被逼疯了,因为没了记忆,对自己一无所知,所以谁都相信,谁都依赖,结果最后发现一直被深爱的男人给骗了。自己千里寻人,最后人家却是为了她的江山和皇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一世自己的死相和死法给现在的自己产生了心理阴影,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念即墨。只想道一句,国师大人老谋深算,算无遗策。心中那些缱绻和绮念到底是化成了灰。
摆着手指头数数,第一辈子和他,她为朝廷所忌,死后还因为他背上了叛国的罪名,在百姓中的声望化为乌有,第二辈子和晏秋白,他倒是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倒是她骗了人家的婚,难免心里存了些愧疚,因而在这第三辈子,自己撇下了脸皮,弯下了身段,最后还被人家蒙在骨子里,自己受不了自杀了,连个尸体都没留。
这第四辈子,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第五辈子给她了。如此看来,要想好好活下去,就一定地避开即墨这个瘟神,如果避不开地话,就杀了他。
她算是明白了,这老天根本就不是厚待她,而是非要折磨她,折磨地身心俱疲。不过她是个贪生怕死的,既然有命,那还是得好好活着才是。
如果让她再遇着他,那她就手刃了他。
慕容若伸出手来,圆滚滚的黑眼睛盯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胖手,不免觉得有意思极了。
一个头上插着金钗,身着金缕衣的贵妇人走了进来,摸了摸她的头。
慕容若也不避讳,眼睛直直地注视着贵妇人,猜度着她的身份,婴儿的视力有限,许多色彩混在一起,她根本就看不清楚贵妇人的钗上到底是个什么图案,手上的玉镯子又是什么货色的。
殊不知在贵妇人的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不过白日的孩子眼睛一片漆黑,像是亡灵索命一样,叫人心悸。
贵妇人轻声说道:“孩子,不要怪娘亲,娘亲都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娘亲,还有尚书府好,等你大了,你就明白娘亲的苦衷了。”说着晃了晃摇篮,像是安抚一般。
慕容若的心中满是嘲讽,不过她现在还是个孩童,根本就不能控制好情绪的发泄,不开心就哭,开心就笑。
门外的乳娘就是被慕容若的嚎啕大哭给吸引了进来。
连忙靠近了慕容若,把她的身体抱了起来,轻轻地摇晃了起来。
乳娘有些不快地说道:“这位可是太女,尚书府夫人还是注意些分寸,若是太女不想见您,您就别过来了。平白惹得殿下和娘娘不快。”
贵妇人眼中闪着盈盈的泪光,点了点头,捏着帕子往门外走去。
乳娘却叫住了她,像是顾忌着慕容若在场,声音低沉而刻薄,带着浓重的威胁意味,“夫人别忘了当初的话,您的生死对于我们娘娘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也别忘了您的荣华富贵都是怎么来的,想想咱们叶家的大业。”
慕容若的眼泪此时已经止住了,她这到底是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家啊?又是太女又是什么大业的。就不能让她到个寻常简单的人家,有个寻常简单的身世吗?
不过没人知道一个婴孩在想什么,也没人会特地花费心思去提防。
大哭了一番之后,慕容若终于是累了,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周围围住了一堆的叽叽喳喳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吵闹的女人们,她们身上的香粉味简直是差点令她窒息。
接下来是抓周的时间,桌上放着小弓,毛笔,胭脂盒,玉佩,扇子,还有诸多小物件。慕容若也终于从那群晃动的金色人群中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太女?应该和太子差不多吧。对此她也没有多么苦恼,任天由命,顺其自然地接受了这个既定的命运。
避开了眼前诸多的小东西们,往着离她最远的小弓爬了过去。
接下来她听到应该是她冒牌娘亲亲切的呼唤,“陛下,你看阿景她拿了弓呢,这将来要是个调皮的,臣妾可怎么办呀?”
慕容若的冒牌娘亲名唤叶兰溪,是姑苏叶家的长女,声音娇柔,带着软糯的尾音,听起来叫人酥酥麻麻的,只是声音却是与外貌严重不符合的,是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美艳女人,因为慕容若的降生,颇得盛宠,刚刚从妃位升到贵妃之位,赐号为兰。
皇帝握住了兰贵妃的柔夷,乐呵呵地说道:“阿景将来说不定能在武艺上有大作为呢,能帮朕镇守疆土呢。”一双沉静的眼睛把叶兰溪的神情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