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情一好太后什么都成,拍了拍手就要佩含去准备准备,等皇帝下了朝若是有时间也随她们一道逛园子。
本来只是这么说说,太后知道皇帝最烦逛园子,特别是跟一群女人逛园子。没想到李洵时一口答应下来,这可把太后高兴坏了,连着多吃了一碗山药羹。
门外通传戴才人请安来了,李洵时瞧着时辰也不早了,向太后道:“母后,儿子早朝后便来陪您逛园子。”
太后笑不迭地点头:“好,好,好!别耽误了早朝,快去,快去!”
佩含过来收拾太后用过的早膳,看着太后笑脸盈盈的,她也打心眼里高兴。毕竟前段时间皇帝去灾区巡视可把太后急坏了,那几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皇帝回来后又是满腹心事的样子,太后这里瞧见了也不得好,连日唉声叹气的,人都老了不少。
戴秋苓进来时刚好撞见出门的皇帝,她向太后请了个安,便笑着问道:“今儿什么好日子,陛下出门时看起来心情大好?”
太后摆了摆手,只笑:“这孩子,还答应哀家下了朝,陪哀家逛园子,这可是稀罕事儿。”
“嫔妾眼睛还是雪亮的。”戴秋苓捂着帕子笑了声,“太后这也跟着年轻了几岁。”
佩含点头接道:“可不是,太后好几天没这么笑过了,陛下这回瞧见是开心到了心底里的,这可真真是件大好事!”
这下戴秋苓心底有了计较,除夕那几日为着自家哥哥的事,她早就想来求太后,只是太后和皇帝看起来都精神不振,似都有着满腹的心事,那个时候她自知开不了口。今日可真是撞上了,太后和皇帝心情都大好,这个时候提一提自家哥哥的事,应该把握也大些。
太后眼尖,看见戴秋苓有着心事坐在那里,想着想着还叹了一口气,跟佩含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喊了声:“秋苓。”
戴秋苓装作一惊,忙站起身来,朝太后一福:“太后赎罪,嫔妾不小心走神了。”
这段时日她对太后的孝心,太后又不是个木人怎会不知,她也是打心眼里喜欢戴秋苓这个孩子,只可惜入不了皇帝的眼。想到这里,太后的神色愈发柔软,示意她坐下说话:“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跟哀家说说。”
戴秋苓手搅着帕子,嗫嚅着嘴唇,看得佩含都有些心急,催促了几声才道:“嫔妾有两个不争气的哥哥……”
等戴秋苓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太后那边陷入了沉默。她知道这件事情一查就能查出来,必定不能隐瞒,虽知道这样不一定能让哥哥们全身而退,但至少能保住他们一二。
太后扶额,双目仔仔细细地在戴秋苓身上转了遍:“好孩子,这事哀家也想帮你,只是后宫不得干政,这事要如何定夺权看皇帝。”
戴秋苓掩着帕子,小声地泣道:“嫔妾知道,可是嫔妾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嫔妾父母早亡,只有这两个哥哥是亲人了,若是他们有什么,那嫔妾就是无根的浮萍再没了依靠。只好恳求太后替嫔妾跟陛下说道说道,陛下最是孝顺,若是您出面,陛下应该会给您面子的。”
太后一听,很是心软,想着这事其实可大可小,也应了下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先莫慌,哀家等会逛园子挑着时候跟皇帝说上一嘴,只是皇帝自有他的打算,若是不应,那哀家也没辙了。”
戴秋苓一听,五体伏在地上,双肩颤抖,高声道:“嫔妾写太后隆恩,今后愿为太后做牛做马,报答太后的恩德。”
太后睨了佩含一眼,佩含赶着过去将戴秋苓搀扶起来:“你这孩子,什么做牛做马,待会儿你也一起去逛园子,只是皇帝与哀家不一样。皇帝最不喜欢被人要挟,若是他一下没有答应,你也别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太后眼角往窗外一抬,“莫像玥覃苑里的那位,恐怕要困死在那一角了。”
第119章 庶人
太阳一出来,雪就无声无息地化开了,得知皇帝和太后要去逛园子,王裕早早地就吩咐下去,下面的人将清河园子路面的积雪洒扫了一遍。
清和园夏天是百花齐放,芳香四溢,现在是冬日,池子里的荷花也早就开败了,好在清和园移了满园子的梅花。今年除了宫粉梅和红梅,还多一种白梅,花色洁白倒更显觉高雅。梅树下积的雪,映着这玉洁冰清的梅花,美得摄人心魄。
太后走走停停,李洵时和身后的戴秋苓也跟着亦步亦趋,太后心情实在是太好,拉着李洵时絮絮叨叨了许多话。有时会说起他小时候,又说一说公主和驸马争执来找她评理,哪个大臣宠妾灭妻弄得家宅不宁,谁家又抱了大胖小子……这样子家长里短的事。
佩含在一旁也觉得稀奇,皇帝虽然孝顺,但也难得有这么耐着性子陪太后逛半天园子的好事,而且太后说了那么多鸡毛蒜皮的事,皇帝竟然还这么沉得住气,没有说回去看折子。
太奇怪了,实在是太奇怪了。佩含嬷嬷剜了王裕一眼,王裕袖子一拢,演起戏来可是个好手,一脸的疑惑,看得佩含都信以为真。
太后说的口干舌燥,挑了个亭子坐下,佩含着人上茶水,那茶一直用热炉子温着,这下倒出来还是滚烫滚烫的。
戴秋苓很是勤快地走上前服侍太后,太后一直也没有忘了答应她的事,慢悠悠开口道:“秋苓,有什么事告诉皇帝,让他替你做主。”
李洵时心里揣着事,也没去细想,戴秋苓见皇帝点头了,忙将之前跟太后说的话又对着皇帝说了一遍,一面说一面打量着皇帝的神情。
相同的话对着皇帝说,比对太后说难上太多了,戴秋苓几乎是不带喘地把话倒了出来,只是李洵时那边悠闲地饮着茶,一副没有认真在听的样子。
戴秋苓心里打鼓,有些不安地看向太后,太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对着皇帝道:“这可怜见的,都是自家堂叔做出的糊涂事,连带着她两个哥哥惹了一身的骚。”
李洵时眼皮都不抬一下:“若不是她那两个哥哥愚笨,怎么会惹祸上身?”
这一句让戴秋苓腿肚子打抖,差点站不住了,哆着嘴道:“陛,陛下圣明,确是我那两个哥哥自己愚笨,好好的事情都给办砸了,倒成了助纣为虐了。”
说到这里,戴秋苓就觉得心酸无比,为着自己哥哥的蠢笨,也为着皇帝的无动于衷,想着想着眼泪水在眼眶一打转就滚了下来:“只求陛下饶过嫔妾那两个蠢哥哥,他们本性不坏,都是念着堂舅这么多年的照顾,才,才犯下这样的错误!”
她腿一弯就被佩含一把捞住,太后那边也朝她摆了摆首,只好强撑着膝盖站直了起来,可身子却还在不住地发抖。
李洵时眼中精光一闪,手指在杯沿上细细摩挲,那摩擦的声音刺入每一个人的耳膜,太后耐不住劝道:“皇帝,哀家知道你最近治贪治腐是下了死令的,他们蠢笨撞上了刀口,现下也是吃了些苦头的,小惩大戒就罢了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法网之外亦有人情,哀家也就向皇帝讨个人情。”
“母后这是什么话。”李洵时身上腾起一股凛冽之气,“朕查贪腐动酷刑不只是做做样子的,那么多百姓尚在温饱线上,可那些官员却集不义之财,私相授受,甚是可恨!若为了一人而宽纵,有了这个先例,那朕之后所有对贪腐的肃清都行进不下去,还望母后明白。”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太后自然也没有再劝的必要,其实这也是在太后的意料之中。她从不过问朝事就是不想让皇帝为难,平日就清清静静念念佛,再替皇帝把好这后宫,其他事就两耳不闻,做她自在的太后便好。
戴秋苓看见太后那边也没有了办法,立马就慌了神,佩含见她这副样子,在耳边哄了几句想把她拉下去。如果这一次没有成功,戴秋苓知道她就真的救不了哥哥们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挣开佩含的钳制,跪倒在地,慢慢爬了过去,哭喊着:“陛下,嫔妾只是想求求您饶了嫔妾哥哥一命,若要惩处大可将他们发配蛮荒之地,何须要了他们的命啊!”
李洵时大掌一拍,呵斥道:“若是人人都像你一样磕头求情逼迫于朕,朕是不是都要答应,到底朕是这个皇帝,还是你们!”
太后知道皇帝这是动了怒,只能在心中暗怪戴秋苓这个轴性子,认准了就宁死不回头,枉费了她一番苦心。对着佩含挥了挥手,示意她快点将戴秋苓待下去,可戴秋苓哪里肯罢休,死命地抓住庭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