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星北仿佛能感受到腰间那一片的温度在慢慢升高,灼热撩人。
他犹豫着,似乎是想回过头看一眼,或者提醒方临一句天太热把手松松。
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始终没有出声,就这么咬咬牙,尽力把注意力全放在了手中的车把上,攥得手心都出了汗。
不只是他,方临也慢慢回过神。
他却没动,仗着唐星北的视线盲区,肆无忌惮地盯着右手落处的那一段腰线。
唐星北身材不错,是属于少年感的清瘦,腰窄而韧,贴近时能明显感受到紧致的腹肌弧度,随着骑车的动作在手心不住地上下蹭着。
为了防止等会儿再出现什么控制不了的状况,方临只晃神了那么一会儿,就借着拐弯的倾向移开了手。
唐星北瞬间松了口气。
他准备带方临去的地方离得并不远,骑车不过十多分钟就能到。
很快,自行车拐进林荫小路往前骑了一段之后,一个急刹,唐星北单腿撑地拨了下铃,匆匆道:“到了。”
方临跟着他跳下车。
等他站稳,唐星北把车随手往旁边的树边一扔,转身进了林子:“跟过来。”
方临没多说,起身跟上了。
唐星北说的更漂亮的地方是一片小溪,流速很缓,清凌凌的水通透见底,细小的泉眼还在咕嘟嘟冒着水泡,在光斑的映射下透着彩虹。
“怎么样?”唐星北在枝叶散落的阳光下挑了下眉,眼睫浅浅地泛起金色。
方临看着他,半天才说:“确实很漂亮。”
他望过来的视线有些深,唐星北莫名就忽然就想起腰间的那一片灼热,烧得他迅速转过头,一只手挡着阳光,蹙眉朝前看了看:“不管你了啊,我先下水玩儿了。”
“去吧。”方临挑了片草地坐下了。
唐星北果然没再理他,扬手匆匆把短袖一脱,踩着溪水边的鹅卵石走到溪水深处,活动了两下脖颈,张开双臂迎面砸了下去。
溅起的水花砸了方临一身,他却没动,只稍微偏了偏脸,发梢处坠着水,抬眼看向溪流间的那个身影。
唐星北大约是有些心事,只顾低头自己潜游仰游着,一声不吭。
他皮肤很白,挂着水珠时尤其明显,清透,在阳光下白得有些反光。
起身朝自己走来时,肩窝锁骨处的水顺着流畅的腹肌缓缓滑下来,柔韧修长。
方临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垂眼看着自己,皱眉抓了抓头发:“聊聊吧。”
他抬起头:“好。”
两个人并排躺在溪边的草地上,透过树荫看着蓝蓝的天。
说是要聊,却没一个人先出声。
还是唐星北先开的口,语气平静:“你腿怎么样了。”
“下个周就能拆板了。”方临说。
“嗯。”
唐星北应完这一声就又沉默了。
两个人挨得很近,手臂稍稍一动轻易就能触碰到,甚至能隐隐地感觉得出身侧的温度。
但方临却没敢动。
他能察觉出唐星北的迷茫和烦躁,却不清楚他究竟思考到了哪一步,更不知道他想明白之后是会往前、还是会迅速把那一分微妙的感觉剥离干净。
正这么想着,指尖忽然传来一段温度,裹着温凉的皮肤,酥酥麻麻。
方临顿时一愣,心跳泵过的血液急促地上冲。
他僵硬地盯着脸前飘过的那一朵白云,硬是没敢扭过头,呼吸勉强保持着稳定。
但那一段温凉很快就嗖一下撤了回去,接着就听见唐星北略带尴尬地开口,声音很小:“操,吓我一跳……还以为是虫子。”
方临沉默片刻,笑了笑,又叹口气。
半晌,唐星北才扭头看他:“叹气干什么?”
“没事。”方临眯起眼,问道,“你小时候自己在这儿玩儿?”
唐星北啊一声,随手扯了根草,无聊在眼前打着结:“有时候跟我表弟一起。”
他像是想起什么,嫌弃地皱皱眉:“但我不爱带他来,丫游泳总尿尿,尿一次我揍一次,后来揍多了我舅妈就不让他跟我玩了。”
方临盯着他玩草的细长手指,笑了半天:“你挺好玩儿的。”
“……哪里好玩儿。”
唐星北注意到他的视线,抬起手,张开,眯缝着眼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个?”
方临一顿,喉结滚了滚,嗯一声。
唐星北没出声,转回脑袋,就这么盯着自己的手,挡在阳光前静静地看着。
他指节清瘦白净,透过光时,指尖是浅淡通透的红色,很漂亮,是个适合弹琴写字……甚至是干点儿什么的手。
方临缓慢地曲起一条腿,别开眼收回视线。
唐星北似乎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依旧盯着自己的手看,半天,轻轻打了个响指:“给我。”
“……什么。”方临闭着眼,阳光下眼前的色度一片斑斓。
“手。”
方临一顿。
见他不动,唐星北直接抓过他的手腕,横在眼前仔仔细细地看,再对比一下。
明明和自己的手长得差不多……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莫名地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他指腹偏软,上下滑动时,方临闭了下眼,无声地吐一口气,左腿再次往上曲了曲。
唐星北没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依旧翻着他的手指来回地看。
方临左手手心偏上处有一道伤疤,浅浅地泛了白,微微凸起的愈合触感细腻,大约有三四厘米的长度。
他皱皱眉,指尖在伤疤上摩挲着,刚要拉近了看一眼,方临却忽然把手抽了回去,声音也有一丝微微的沙:“……痒。”
唐星北有些尴尬,手心在裤子上蹭了蹭,小声问:“你手上那个疤是怎么回事,打架也伤不到这里吧?”
方临一顿,抬起手,看了眼。
过了约有三十秒钟才开口,语气冷淡:“我爸弄的。”
唐星北惊得瞬间支起左臂朝向他翻过身来,瞪大了眼,连声调都没能控制住差点破音:“你爸?!”
方临侧过脸看他,笑了声:“你是不是渴了,这音调崩的。”
唐星北没出声,就这么直直地皱眉看着他。
方临沉默地和他对视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勾勾嘴角,伸手弹了下他的胳膊:“这么支着累不累啊。”
“少废话,怎么回事儿。”唐星北拧着眉一动不动。
方临一顿,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
尽管唐星北表面看起来浑身的刺,扎手又嚣张,却早就习惯性把自己裹成一个隔绝的球,不管任何时刻都不会有越出界、甚至是过问到别人隐私的时候。
方临于是眯眯眼,半晌,才意有所指道:“你以前不是挺理智的吗。”
唐星北顿了顿:“今天已经不理智了。”
方临迅速抬起头,看他一眼。
两个人似乎都有些明白这句话隐晦的含义,却又好像并不清楚,四周很安静,只听得到溪流哗哗,以及聒噪的蝉鸣。
方临慢慢移开视线,看着天上的云朵,忽然开口:“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羊。”
“……嗯?”
唐星北没想到是这个开端,迷茫地愣了一下。
“闭嘴听我说。”方临啧一声。
唐星北听话地闭了嘴。
“是我……五六岁的时候,那只小羊羔是我爷爷送我的,生日礼物。”
方临大概是第一次和别人说起这些,缓慢地组织着语言,声音偏沉:“养了有……一年多吧,很乖,也通人性,不吵不闹,我那时候每天放学都会带它出去散步吃草。”
说到这儿,他沉默了片刻。
唐星北没有催他,静静地等。
“……后来它就长大了。”方临抬起手,看着手心的伤疤,眯起眼。
“我爸年轻的时候是个公务员,家境也算殷实。但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学会的赌牌,我和……我妈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把家里存了几年的钱全部输了出去,还反欠了不少高利贷……要不是房产证还没过户,那套房子估计也早就没了。”
方临沉默片刻,眯起眼:“然后他就看上了那只羊。”
听到这里,唐星北大致已经猜到了后来的事。
下着大雨的傍晚,小方临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人,抱紧了栏杆外的铁门。
方建国双眼已经赌疯了般通红,一手提着老式的宰牛宰羊的刀,指着他骂:“你个小杂/种坯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哪家的种!老子白养你这么大别他妈不长眼!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