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决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坐下,给他周身加了一道幻障:“你就留在这里哪都别去,别离开戊宫,如果等会还有人过来,也提醒他们不要走动。如果他们不听你的,你就不要管他们。”
“白前辈,你要离开?”
“放心,出去看看。这个情况总得让更多人知道。”
“那你还是带上我吧!否则你说什么别人都不信。”医修立即站起来,作势要和他走。
“啊,我的信誉这么差吗?”
小修士赧然:“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好啦,你安心待在这里吧,一百多个人,总归有一人全心全意相信我。”
修士稍微怔了一下:“是……裴谨前辈么?”
他问了半天没人回答,再一抬头,白决已经离开戊宫了。
第二个阵,白决走进了丁宫。丁为阴干,乃是大阵,需要“杀人”夺玉骰才可以破阵,白决一进来就已经看到了地上躺了四具尸体。
他才往前走了一步,便有人挥剑朝他刺来。
“住手!”一道熟悉的声音呵斥,白决一喜,循声望去,果然看见裴谨执剑跃了过来,一剑隔开了袭击白决那人。
在场的修士似乎都有些畏惧裴谨,他说住手,那些拿着兵器蠢蠢欲动的修士便都听他号令停住了动作。
看这样的情况是已经有过一番打斗,白决赶紧检查了一下裴谨身上:“你没受伤吧?”
裴谨却用指腹擦了擦他额上沾到的灰:“出事了?”
白决把著雍异动的事同他讲了,裴谨示意他去看一看那四具尸体,白决过去一探便惊愕:“是真的死了?”
裴谨沉重地点头。
周围的修士们表情也都很凝重。看来所有人都意识到事出蹊跷了。
虚镜中死人理应是假死,尸体也会很快消失,可现在,玉骰没有触发保护修士的法阵,反而眼睁睁看着修士死去了。
杀人的修士同样没有被判定违规送出虚镜。
虚镜果然被人动了手脚!
谁能做这个手脚呢?
虚镜前一天要经过丹心楼和十大仙门的共同检验,难道说,丹心楼主和十大宗门的宗主会是叛徒吗?
白决和裴谨面面相觑,表情都很严峻。
丁宫里已经有人坐不住了:“怎么办啊,我还不想死啊!裴公子,你把阵开了放我们出去吧,说不定出去才有机会求救呢?”
“或者……我们一起去中心宫把旗子拔了,比赛结束了不就好了!”
裴谨手中捏着死去的四人的玉骰,开启阵法,必须要投入三个玉骰。显然是他不准所有人离开此地,才强势拿走玉骰。
“不行。”他道,“你们修为太低,不要轻易离开此地。”
白决隐约察觉到,是他出现在此地以后,那些修士对裴谨产生了丝丝不信任。
他低声道:“得赶紧想个办法,这些人恐怕留不住。”
除了等丹心楼动作,也没有别的办法。裴谨皱眉:“如果他们非要送死,那谁也拦不住。”
大阵一共可以容纳二十人,死了四个,进来一个白决,很快又进来了三个修士。如白决所料,大家越等越焦躁,皆不想坐以待毙,修士们情绪都不太好,口舌之争很容易触发,接着便成了动手。
“喂,现在可不是自相残杀的时候?”白决拉住一个修士,却被对方一剑割向手臂,不得不松手。
丁宫里乱成一团,他的话哪有人听,每个人都害怕自己被献祭,想着尽快夺走别人的玉骰开启阵法,早点离开虚镜。
这样的场面让白决想起过去一些不愉快,非常不适地偏了下头。
白决和裴谨再厉害,又则能阻止此等混乱。
很快三个骰子被扔进了阵眼,丁宫的阵法被破了。
修士争先恐后冲了出去。白决和裴谨对视一眼,倘若他们也跟着出去,便又需要随机掷骰子,下一个地点不一定在一起。
可是不离开,留守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难道妖界的计谋就是让仙门修士在这里面自相残杀,坐收渔利吗?
阵门很快又会关闭,新一轮阵法重新启动,下一波二十人会再来,此情此景修士之间很难互相信任,想也知道自相残杀的戏码又会重演。
白决提议:“要不我们分头行头,我……”
“不行!”裴谨一口否决,紧紧握住白决的手。
白决道:“必须想办法给外面发送信号,可是原本只有死才能出去,现在没有假死,一死就是真死。怎么办?而且刚才我让人试了弃权,也没有用。”
裴谨在原地踱了几步:“那如果,违反规则呢?”
白决眼神一动:“你的意思是……”
两人异口同声道:“毁阵!”
阵型如果发生异动,一定会引起注意。
丁宫重新闭合以后,开启阵需要三个玉骰,裴谨手上有四个,白决又去地上那些死掉的尸体身上翻找了两下,有一些人的玉骰没有被捡走,现在,加上他们的,一共是十二个,阵眼可以容纳的玉骰一共就是三个,如果把这十二个一股脑全丢进去,丁宫承受不住这些能量,一定会异动。
“但阵法异动,我们俩也可能有危险,要试试吗?”裴谨道。
“试!”白决没有犹豫。
两人把玉骰丢进了阵眼,玉骰绕作一团,化为齑粉,光芒大作,符文从阵眼中飘出来,镇压丁宫的凶兽隐隐有苏醒的迹象。
裴谨立即施法压住:“白决,就现在!”
枉清狂再度焦躁,白决强行用灵力压住它,提剑重重刺进了阵眼,几束白光登时破土而出,穿透了虚镜,照亮了天际。
轰然一声巨响,结界碎裂,地动山摇,其余八宫的凶兽一齐苏醒,嘶吼声震天。
外面光怪陆离的法术齐飞,原来丹心楼也早发现了里面的异动,裁判在外面大喊:“修士们,停止游戏,互相保护好彼此!丹心楼即刻派人解救你们!”
结界破碎后,猎场混乱的如同战场。凶兽无差别撕咬攻击一切范围内的人,与此同时,出现了猎杀修士的人。
“妖界,是妖界的人。”有修士惊恐地大喊。
白决突然感到头疼欲裂,枉清狂脱手飞出,在半空中释放出凶煞的黑气缠绕住他。
裴谨一惊,急唤钓秋水上前去帮白决镇压黑气。
“枉清狂,你、你怎么了?”白决撑在地上吃力地问。
他迷茫地环顾四周,这里怎么会有妖界的人呢?四处的屠杀仿佛一瞬间让他回到了那一晚,薄暮空潭的血色重现眼前。
他连用了好几道障眼法,可是触目的红色还是挥之不去。
裴谨看出白决状态不对,一直在喊他的名字。
渐渐的周围涌起了一阵雾气,可见度越来越低。裴谨仰起头,高空中,裴潇已经祭出了贴身佩剑横在上空大开杀戒,妖兽被绞杀的血肉横飞。
十大门的宗主皆投身战局,可是,这一次,三剑只到了一剑,若两界的结界再被打开,是否还能扛得住?
天空中红云聚集,紫电肆虐,一如召魔令三十年前现世的那一晚。
白决头痛中忽然想起一些被他遗忘的细节,当初,他是到了薄暮空潭以后,结界才开启的,那个曾经来劫狱的修士,也是那个时候消失的。
那个人陌生的面孔带了一丝熟悉的笑意。
太熟悉了……
是谁……
脑中不停闪回当日的片段,陡然间他睁大了眼睛,拉扯枉清狂的动作一滞,人被煞气弹了出去。
“白决!”裴谨冲过去接住了他。
白决猛地攥紧了裴谨的胳膊:“当年……”
他话说到一半,遽然往一个方向看过去。
有个人面带着微笑,从迷雾中缓缓走了出来。那人的身上也缠绕着煞气,他一抬手,天上的红光更盛,剑也震得响亮,妖气再度把白决和裴谨震散了。
白决从地上爬起来,震惊而沉痛地看着来人。
“你想起来了?”那个人对白决笑道。
一贯的圆融,澶溪宗的剑门奉使,冯友春。
冯友春笑道:“白决,实在可惜了。你如果早点跟伏波走,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是……你!”白决浑身颤抖,“你明明是修士……”
他看得出来,冯友春身上没有妖族的气息。他不是被李代桃僵的法术给夺了舍的,他是自己背叛了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