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宫女的声音,叶缨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他在何处?”
“奴婢不知。”宫女摇头。
“属下去看看吧。”墨竹话落就离开了。
叶缨本想叫住墨竹让她不必去,还没开口,已不见了她的身影。
管他在哪儿,管他做什么……叶缨默语,摇了摇头,收拾好躺在床上。明明烦人的百里夙不在,她竟一时难以入眠。
习惯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
叶缨如今只有一个人,但依旧习惯地上床就躺在里侧,外面留了一半的地方,可今日那里没有总是盯着她看的百里夙,往日觉得烦,不止一次把他踹下去过,今日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墨竹顶着风雪,先去御书房,灯已熄灭,百里夙不在。
又去了百里夙自从成亲后就没再住过的寝宫,也不在。
最后,墨竹在御花园里找到百里夙,远远看了一眼,回来禀报叶缨。
“御花园?他在赏雪吗?”叶缨闻言坐起来,觉得莫名其妙。大风大雪的天气,大半夜最冷的时候,百里夙跑御花园去做什么?
“主子要去看看吗?”墨竹问。
“嗯。”叶缨起身,又把外衣穿上了。反正一时睡不着,去看看百里夙抽什么风。
接过墨竹递来的银狐披风,穿戴好出门,见墨竹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灯笼,叶缨伸手:“都给我吧,你去休息,不必跟着了。”
墨竹把伞和灯笼给了叶缨,叶缨一个人出了清宁宫,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如今宫中的主子满打满算就四个,夜里各处都很安静。进御花园,走过一个转角,见一个地方有光亮,叶缨慢慢地走了过去,不多时就看到了百里夙。
周围一圈侍卫提着灯笼,照亮了御花园中一处背风的空地。这里也是园子里风景最美的地方,旁边就是冰湖,还有被白雪覆盖的假山。
百里夙穿着一身单衣,没有披风,头上满是雪也没管,手中拿着一把铁锹,正在铲雪。哑奴蹲在旁边地上,用木板把雪压实打平。
这回的雪房子比先前两次的都更大,才打了个基底。
“百里夙。”
突然听到叶缨的声音,百里夙愣了一下,猛然回头,就见叶缨站立在风雪中,灯笼的光照得那张脸多了几分温柔,就那样蹙眉看着他,蹙眉也极美,让百里夙一瞬觉得他娶了个从画中走出来的雪仙子。
百里夙面上不由带了笑,朗声说:“太冷了,你快回去!我给尘儿做个雪人,明日他就能玩儿了!”
白天才下起的雪,叶尘吃了哑奴从宁王府带回来的烤地瓜,明氏担心外面太冷,没让他出去,他一时倒也没提过去两个冬天陪伴他的大雪人。
但百里夙可记着呢。第一个雪房子是在原南楚京城的战王府,百里夙和南宫珩这对当时的难兄难弟在一个风雪夜一起造的。第二个是在靖王府。
第三个,即将诞生。
见叶缨没走,往这边来,百里夙皱眉,放下铁锹,跑过去,到叶缨面前,笑着说:“不用帮忙,你快回去,别冻着,我做好就回去了!”
百里夙的脸被风吹得微微泛红,叶缨第一次发现,他其实长得很好看。初见时的面瘫,如今在她面前变得越发开朗,不知是不是受了南宫珩的影响。
四目相对,百里夙眸光灼灼,叶缨一言不发,收回视线,转身就走。
“你们几个,护送皇后回清宁宫。”百里夙指了四个侍卫。
“不必。”叶缨话落,飞身而起,撑着伞,提着灯笼,眨眼功夫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百里夙仰头看着,直到看不见,才收回视线,心情美美的。媳妇儿这么美,儿子那么可爱,老天待他不薄,没别的,他要加倍对他们好!
一个三米多高,肚子胖胖,脑袋圆圆,憨态可掬的大雪人出现在御花园中,里面是个中空的雪房子。百里夙把提前准备好的,专门用琉璃制成的门给装上,看起来很是漂亮。
天快亮了,百里夙让人把雪房子周围收拾一下,拍了拍哑奴的肩膀说:“哑叔辛苦,快回去歇着吧。”
哑奴乐呵呵地摆摆手。为他最疼爱的小主子做这点事,算什么辛苦?每次听叶尘叫他哑爷爷,他心里都高兴得很!
百里夙带着一身寒气,回到清宁宫。
墨竹迎上来:“大小姐昨夜熬了姜汤,在炉子上温着,现在要喝吗?”
百里夙眼睛一亮,眸中喜色蔓延:“喝!”
他的身体,这点风雪根本不算什么,但叶缨大晚上亲手给他熬了姜汤这件事,让他心中瞬间又甜又暖,惊喜不已。
百里夙喝了姜汤,沐浴过后,叶缨已经起了。
两人如往日一样,到慈安宫中去用早膳。
雪后初晴,叶尘看着窗外,小脸认真地问百里夙:“父皇,大雪人什么时候回来找我呀?”
百里夙正等着叶尘问起,闻言笑了:“昨夜就来了吧,等会你带着皇祖母去御花园瞧瞧。”
叶尘期待起来。
吃过饭,叶尘就拉着明氏的手要去御花园。明氏笑着给他穿上小披风,戴上围脖和小帽子。
祖孙俩出门,明氏还叫着叶缨一起。百里夙上朝去了。
下朝后,百里夙到御花园,就听到了叶尘的笑声。
打开琉璃门,就见雪房子里铺了厚厚的地毯,明氏和叶缨坐在上面,叶缨面前放了个小茶桌,她正在沏茶,清香袅袅,一举一动美丽优雅。
叶尘坐在旁边,身旁卧着小鹿点点和像个雪团子一样的雪貂,手中拿着南宫珩给他新做的木偶玩具,玩得不亦乐乎。
“父皇!”叶尘看到百里夙,笑容灿烂地叫了一声。
百里夙笑着应下,脱了靴子过去,坐在叶尘身旁,陪他一起玩儿。
手肘突然被人碰了一下,百里夙转头,手中就被放了一个温热的茶杯。
百里夙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抱着儿子,喝着叶缨泡的香茗,舒服又惬意。
一家祖孙四个,带上哑奴,连午饭都是在雪房子里吃的,其乐融融。明氏有孙万事足,最近看起来都年轻了不少。
明氏看着,百里夙自从把叶缨娶回来,整个人越发开朗爱笑了,叶缨明显比刚来时要温和许多。都是受过苦,熬过寂寥岁月的人,用他们独特的方式,默默地互相温暖。
至于圆房的事,明氏觉得,快了。
却说宁王府这边,昨夜叶翎还在说,想知道秦徵和如意的事,这日秦徵一早就专门过来找南宫珩和叶翎,看着昨夜没有睡好,眉宇之间很是疲惫的样子。
“义父这是怎么了?”叶翎问。如意来了,秦徵这是太兴奋了睡不着?
秦徵未语先叹,苦笑连连:“我当年真的应该不顾一切带着如意一起走,我太傻了,以为我离开,不给她带来困扰,才是对她好,结果,让她生生受了二十年的苦啊!”
昨夜听了如意的讲述,秦徵心中愤懑又难过。真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年轻时,若给他重来的机会,他一定守在如意身旁。
叶翎蹙眉:“发生什么事了?”
秦徵声音低沉地把如意告诉他的事情,跟叶翎和南宫珩讲了。
叶翎听完,面色一沉:“人至贱则无敌,这句话,就是那如烟的写照!”
秦忆如跟如烟比起来,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秦徵听到叶翎的话,苦笑不迭:“她太擅长伪装和操控人心,当年我也曾被她蒙蔽。现在想想,真是太蠢了!”
叶翎摇头:“义父不要自责,从头到尾,不是你们的错。听你们说的,那如烟可不是简单货色,你们只是太善良,想不到人心会那么恶毒。不过老天有眼,善恶到头终有报。如今义父和义母终于跨越重重障碍走到一起,以后会越来越好的。那如烟,多行不义必自毙,绝不会有好下场。”
听了叶翎的话,秦徵面色稍霁:“希望如此。”
“义父放心吧。”叶翎微笑,“等我们身上的麻烦解决了,可定要去义父的家乡瞧瞧。到时候咱们一起回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一个别想跑!”
“好!到时候咱们一起去!以后老夫可就跟着你们混了!以你们俩的天赋,将来的实力定在老夫之上。”秦徵面上恢复了笑容,心中的伤感也散了不少。
“义父如今是我们之中实力最强的,接下来多多关照。”叶翎笑着说,“不过有件事,我想问义父,虞澍姐弟,跟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吗?你们那里,有没有懂蛊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