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珂……你很爱那个死去的男人吗?还为他生孩子……”
“简珂,我想对你好,可是为什么,我对你越好,你却离我越远……”
“简珂,我要怎么做,怎么做,我不能不救小雪 ,不能……”
他的梦里,全是简珂,他的呓语中,每一个字都是疼痛。
也许只有醉倒在梦中,才能随心所欲的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那个冷酷的,坚硬的,镇定的,永远一丝不乱的厉泽勋,也不过是个有血有肉,有爱有痛的普通男人而已。
傅瀚用热毛巾给厉泽勋的脸颊擦干净,然后掖好被角:“好好睡吧,明天醒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睡梦中的厉泽勋什么也听不到,他只是抱着枕头,喃喃地喊着简珂的名字。
傅瀚长叹一声,他爱过那么多女人,合则聚,不合则散。
不知是他爱得不够深,还是对方爱得不够深。
厉泽勋的心痛,他有一点羡慕。
今天是唐月碟用药的日子。
从回到C市以后,简珂唯一在做的一件事,就是等待这一天。
因为这支药,她认识了厉泽勋,中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也因为这支药,她会离开厉泽勋,无论用药的结果如果,他们都没有理由,再发生任何瓜葛。
即使不再相见,她也感激如初。
无论用什么方法得到这支药,至少,厉泽勋给了她妈妈以苏醒的希望。
简珂一早送布布去幼儿园,不想碰上厉泽勋。
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要用什么心情面对他,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有时候像亲密的亲人,有时候,又像刻骨的仇人。
甩头,忘记这一切,简珂只希望今天会有奇迹发生。
也许母亲会在某一天醒来,轻轻地抱住她:“我的女儿,你辛苦了。”
多久没有徜徉于母亲的怀抱了,孤独的日子,简珂连眼泪都没有。
哭给谁看呢?
想不碰面,又不可能不碰面,观察室外,厉泽勋早已等在了那里。
今天也是厉泽雪用药的日子,和上次一起,用药过后,四十八小时观察期,唐月碟也是同样的程序。
“厉少,简小姐,两位病人一早便做过空腹抽血检查,各顶指标都达标,我们的药物配置也已经完成,待会儿,病人就会被送到观察室。”
医生做用药前的说明:“请问二位,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厉泽勋摇摇头,简珂想了想,开口问道:“我想知道,这支药的副作用大不大,用药后,会不会出现排异反应。”
“放心,厉氏的医药专家,已经分析过药物成分,任何药都不可能没有副作用,只能说,这支药,相对要小很多。”
厉泽勋沉沉开口,这是他们今日相遇后,他说的第一句话。
简珂低头:“谢谢你。”
“客气,药是我们公司提供的,理应跟你交代清楚。”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简珂则礼貌回应:“厉总有心了。”
她称呼他厉总。
小雪出事那天,她陪着他,一声“泽勋”,言犹在耳。
“简珂,昨天的事,抱歉,惹布布伤心,改天我……”
“厉总,布布的事不用放在心上,等子谦回来,我跟布布会搬家,换一个离家更近的幼儿园。”
她堵住他的话,话里话外都是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味。
子谦子谦的挂在嘴边,叫得真亲热。
“你的生活,需要因为连子谦而改变吗?如果你缺少交通工具,我给你一辆车,如果你嫌住处太远,我的公寓空着,你可以先住。
那公寓,你去过。”
最后一句话,声音暗哑,简珂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初相识的那个夜晚。
原来,他们的一开始,就是一场敌对。
“厉总,不用这么客气,之前是我给您添麻烦,我太自私,以后,不敢再叨扰。”
客气疏远,拒人于千里之外,厉泽勋的眉毛挑了挑,突然抓住简珂纤细的手腕,墨色的眼眸里,跳跃着灼人的火焰。
“昨天在布布面前,是我错,你还要我怎样?”
简珂甩手:“我哪敢怎么样,我只是不想再自不量力,厉总,你的喜怒无常,已经教会我清醒。”
“我一直喜怒无常,你最初缠着我时,却并不在意!当初,你只是为了你妈妈的药,对吗?”
厉泽勋声音冷得像一只利箭。
“对!你是喜怒无常的男人,我是别有用心的女人,现在我们都看清楚了对方!”
简珂甩开厉泽勋的手,厉泽勋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喜怒无常的人,难道不是她吗?
“简珂,你的确太自不量力,我不让你靠近,你偏要靠近,你以为,我不让你走,你便可以躲我躲得远远的?”
厉泽勋怒极反笑,脸上的嘲讽与不屑,刺痛了简珂。
他说得对,他不主动说“滚“,她哪有资格先滚?
“简小姐,唐女士现在马上进入观察室注射药物,您还有什么嘱咐吗?”
医生温和的声音响起,简珂回头,妈妈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眉眼紧闭。
世事无常,她选择以这种方式逃避,把所有的难,留给了简珂。
简珂走到妈妈身边,轻轻抚摸妈妈的脸。
“妈,小时候我去医院打针,总是搂着你的脖子哭,你就摸措我的脸说,乖女儿别怕,有妈妈在呢。
妈,别怕,我就等在外面,一分钟也不离开,你会好起来的。”
目送妈妈进入观察室,再见到,将是48小时以后。
简珂蜷缩到角落里坐着,身心俱疲。
第56章 连子谦赶来了
“医生,小雪什么时候过来?”
是厉泽勋的声音,简珂抬头,她也奇怪,怎么一直没见到厉泽雪。
“厉少,厉小姐的情况有些不稳定,刚才呼吸急促,血压偏低,心率太快,我们正在给她注射镇定剂观察……”
“什么!”厉泽勋的声音陡然提高,暴戾之气顿生。
医生连忙解释:“长期卧床的病人,有这些症状也正常,更何况,厉小姐之前出现过一次波动……”
“滚开!”厉泽勋暴怒,一把将医生推开,朝楼下跑去。
他是要去416看厉泽雪,想到那个如花般的少女,简珂莫名揪心。
“医生,厉小姐真的没事吧?”简珂追问。
面对不相干的人,医生摇头苦笑,说了实话:“厉小姐这种情况,大多数长年卧床的病人都会出现。这种状况我们是可控的,但,这种状况有可能导致的结果,却是两个极端。”
简珂的心提了起来,对病人来说,所谓的极端,逃不过生死二字
“怎么……会这样?厉小姐用过第一支药以后,状态不是好了许多吗?”简珂声音颤抖,
如果厉泽勋知道这个状况,他一定会发疯的。
“就因为用了药,所以才会加剧这种变化,换句话说,厉小姐也许是幸运的,会很快苏醒。
也许是不幸的,药物出现了排异性,病情恶化。”
医生很平静,生死见得多了,不过就是正常轮回,简珂的心里却波澜起伏,好像置身于冰冷北极,天地万物,被心上的冰霜隔开。
所有得到特效药的人,都是同一种心理,虽然会有副作用,但相信药物一定会有奇效。
每个人都希望把事情往好的一面去想,掩耳盗铃地告诉自己,副作用是小概率事件,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更加忧心于一墙之隔的母亲,多想一直握着她的手,给予她生的力量,从死神手中,将母亲夺回来!
厉泽勋现在是什么心情呢?应该也是这样的心情吧?恨不能做一个驱鬼人,赶走病痛,把心爱的妹妹从死神手中夺回来。
他与她,原本应该成为最懂对方的那个人,如今却隔阂渐深,难以消除。
但这隔阂,并不能组织简珂担心他,比任何时候,更放心不下。
已过午夜,观察室门前悄无声息,简珂抱着膝盖,睡不着。
六年前,父亲从高楼一跃而下,她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的身体上蒙着白布单,唐月碟阻止她:“别看了,记住你记忆中的父亲。”
21层跃下,该是多么决绝的必死之心,从那以后,无数次梦中,父亲血肉模糊,她看不清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