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臻心下留意，却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深挖下去，继续分析船上的事情。
“你提前上船，在换好衣服拿到手术刀等以后，就用自己海景舱和别人换了内舱。在这个时候，提前上船并和你一起住在二层的，多是些和你一样捐款自愿参加慈善夜的爱心人士，这些人可能并不一定是为了爱心，更多的是为了以这个名义上‘玉雨号’体验一番，因为真正捐大头的人，根本没有时间住下来，他们大部分和季茜一样，来去匆匆。你利用这些人的虚荣心，和他们换了房间。”
马超面无表情，“王兴庆，男，19岁，高中辍学，一个好吃懒做的穷小子。”
宋臻敏锐地发现，在评价别人的时候，马超都用了形容词，一个是“尖酸刻薄”，一个是“好吃懒做”，而且这些人的信息他记得很牢。
他突然想起之前的那份对马超等商铺人员的排查。
第81章 深挖犯罪动机
那份调查里记载了马超并非自己辞职，而是被尚美整形解聘，而他刚才提起的第一个被害者也是这家医院的，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呢？
将疑惑压下，宋臻继续剖析。
据他观察和分析，马超本质上是个比较敏感自卑、急需别人认可，却表现得眼高于顶、傲然视物的人。
想要让他这种人如实说出一切，首先得让他心服口服，甚至让他引以为“知音”，令他产生一种被“理解”的感觉，然后自己和盘托出。
“你知道自己体格不占优势，所以对何锐涛用了电击笔，可你对季茜也用了电击笔，这与其说你谨小慎微，还不如说你极不自信，因为你此前并不知道季茜还有一定的身手能够反抗。你在生活中内敛胆小，经常被别人嘲笑，但剥皮带给你快感，让你仿佛拥有主宰和审判他人生死命运的能力，你在寻求这种刺激与满足。”
之所以判断他通过剥皮获取主宰和审判他人的快感，是因为马超刚才对受害人的形容。
不仅如此，宋臻还推断出，马超是个极其记仇的人，这些人应该都与他有过过节，现在自己需要找出来的就是那个激发他突然实施犯罪的诱因。
“你很记仇，睚眦必报。让我猜猜，你用‘尖酸刻薄’形容宋桂敏，言语间很厌恶她，所以对她肯定不是情杀，也不是口角，因为你并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那就是——她曾经羞辱过你。”
马超嘴唇抿得紧紧的不说话，脸上隐有愤怒和得逞的狠色。
宋臻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却又还是有些模糊。
对于马超的性格，宋臻判断他是个自卑怯懦的人，按道理这样一种性格的形成在社会中应该处于四处碰壁的艰难处境，但奇怪的是，他经营的佳乐医疗用品批发商店每年的盈利却很可观，这就与自己的侧写相矛盾，以至于自己一直无法准确抓住马超最初的犯案动机。
这个杀人动机，对案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只有把它找出来，自己在和马超的谈判中才能占据绝对主导地位，否则下一秒马超就有可能缄默不言。
一切，凭马超的喜怒。
还有，马超阴郁的性格，怎么在商场上谈下那些大单的？
更何况，无论是研究杀人剥皮的方式，还是悄无声息的实施犯罪，这些都是需要时间需要精力的。
作为一家批发零售兼营的店铺负责人，在保持高收益的情况下，他根本不可能拥有如此充足的时间。
唯一的一种可能就是——店铺的实际拥有者另有其人。
也就是说，马超只是顶缸的，店铺存在实际控制者。
“你不是商店的负责人。”宋臻直接断定道。
马超挑眉，不回答。
宋臻却并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他紧接着讲道：“你把手里所有的钱都捐了出去换取了‘玉雨号’的上船资格，那些钱也根本不是你的，而是你背后的实际控制者的。我错了，从一开始你就没准备逃脱。你没有想到我的出现，自然没想到我会那么快通过曾虹识破你对季茜的图谋，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地换房间，做出防备呢？”
第82章 死亡名单（二更）
宋臻眼睛一亮，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对马超的侧写也与案件分析贴合。
“因为你防备着警察，你防的不是我们刑警，而是——民警！因为你卷走了实际控制者的钱！为了上船把这些钱都捐了出去！”
马超盯着他，唇线绷得死紧，眼皮上的褶子深得吓人。
宋臻回视他，叩着膝盖的手猛地一顿，直接开口，“我要，你所有的名单。”
审讯室内，空气一下子变得紧凝，紧张的几乎令人透不过气。
就连站在外面透过单向玻璃往里看的牛刚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铜铃大的眼睛牢牢地盯住里面，连眼睛都不敢眨。
宋先生是猜错了吧？要不然这马超怎么突然就不吭气了？
而且一开口就要部的名单，他就没见过哪家罪犯那么“耿直豪爽”的，像马超这种情节恶劣的连环杀人犯，就算坦诚也免不了什么刑，哪有人笨到明知道自己一旦坦白交代就会直接把自己给“交代”了，还傻乎乎供认罪状的？
这一刻，牛刚不禁摇头，只觉得宋臻真是异想天开。
“你店铺的实际控制者估计这会儿已经报案了，如果是这样，至少在他那儿我们藏不住你的杀人事实。所以，你成功地留名了。”
宋臻说这话的时候无悲无喜，马超留有后手，这件事情显然不在他预料之内，他果然还是低估了马超留名的欲望。
坏的是这件事肯定瞒不住，还不知道将会对社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何况让凶手得逞，这让他心里很不爽。
好的是总算可以真相大白，死要见尸，至少让那些被列为“失踪”的人的亲人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而不是终日惶惶想念，悬起一颗心日夜等待。还有就是凶手落网，接受法律的制裁，可以防止更多的人惨遭毒手。
所以事情发生到这一步，他无悲无喜，只能接受。
“既然要留名，就把完整的名单给我吧。”宋臻平淡地说道。
“不。”谁知道，沉默了许久的马超再次开口，直接拒绝了宋臻的请求。
在外边看着的牛刚终于忍不住吸了一口气，他就说嘛，怎么会有凶手蠢到自投罗网！
谁知道，凶手的下一句话差点儿没让他一口气憋死。
“田文栋，我为什么杀他，原因？你说对了，我就给你名单。”
牛刚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操作？
这人还没玩够刚才的游戏吗？
他竟然主动邀请宋臻来侧写他？
这都什么罪犯啊这是？
牛刚简直觉得哔了狗了，第一次看这种审讯，审讯人不按套路出牌就算了，嫌疑人竟然也不能以常理推测，真是要老命了。
还好，他今天只用静静地看着就好。
田文栋？
宋臻咀嚼这个名字，却没有任何信息。
在这个案子里，这是个新的名字。
继何锐涛、宋桂敏、王兴庆之后，这是第四个从马超口中吐出，并且可以列为死人的人，也就说是，马超手上的人命至少四条。
这是个什么概念？
在国内，这种穷凶恶极的罪犯，算得上比较少见的。
没想到他才来G市没多久，竟然就给遇上了。
宋臻也很好奇，什么样的经历让这样一个人走上了犯罪这条不归路，甚至越走越远，直到泯灭人性？
“开门。”
宋臻扭头对监控说道，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十分钟。”马超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宋臻回头看了他一眼，恰好看到他勾起的邪佞笑容。
“不要让我失望。”马超讲道，笑容愈发灿烂，随即笑出声来。
那笑声愈发淋漓畅快，在空旷的审讯室里回荡开来，通过监控的视频传到了审讯室外头。
莫名的，牛刚只觉得那笑声在耳朵边荡开，一股寒意通过耳鼓，直入五官、肺腑，将人完冻僵。
“牛刚！”
“啊……哎！”
被宋臻那么一喊，牛刚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迎了过去。
“走，查田文栋的资料。还有，问问去枣山路的同事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找到人皮没？”
宋臻带头往办公室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吩咐，“联系开发区的派出所，看下有没有关于佳乐医疗用品批发商店或者马超的经济纠纷的报案，如果开发区没有，就把范围扩大到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