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方知我是我(91)

秦姑娘闻言望向谢见涯,却见他点点头,“她说的是真的。”

“所以方才的所作所为都只是在拖延时间?”秦姑娘这样问的同时悄悄将一块令牌塞到谢见涯手里,角度隐秘也未曾给人察觉。

林月疏笑得不能自已,“就算是大军未至,以魔教的实力与楚家和浩然宗两方人马对上也不见得就能讨得了便宜吧!既然如此,方才的所作所为也可看作是为了减少魔教和楚家以及浩然宗的人手损耗。”

无论如何都会对上,被朝廷坐收渔利实在是最坏的结果。

谢见涯扶着秦姑娘的同时趁着骚乱之际将秦姑娘塞到他手中的东西交给了一个不起眼的魔教弟子之后,林大小姐带来的人手慢慢将几人围困到中央。

“跟他们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就是,他们就这么点人,不信真能灭了我魔教!”

可关键不在于他们的这点人手,是戚大将军奉命带来的兵。

戚大将军是大夏战神,不能杀,即便是杀了也拦不住后面即将到来的大军,要是能走的话,丁竹自然早就走了,可仍不能看着身后之人不知所然将性命白白葬送。

听到林间传来声势浩荡的林风动叶之声后微微笑了。

不只她在等,也许从很久之前这片土地就在等了。

“他们都是无用之人,一群乌合之众,蜀地本就是大夏王土,众位将士也该知道这些都是自己的同胞,魔教所犯罪责皆由丁竹一人承担。”

易昶听了这话却觉得有些难过和好笑,果然听到林月疏说道:“世人皆知怀忧城和无归林,蜀地是个什么所在,仅凭教主的一句话便算了吗?”

早知道躲不过去,易昶看着近在咫尺手持□□的士兵,心说这就是丁竹所求的善始善终了吧,不然有那么多能走的机会,为何非要挨到今日。

“那我这个名副其实的怀忧公子也该与无归林之主共进退才是。”

秦姑娘也欲上前却被戚大将军一句话拦了回来。

“秦姑娘也该去广禹看看风华山庄新宅建好与否,省的辜负陛下一片心意。”

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当她与魔教无干系,倒是林大小姐听了之后负手围着秦姑娘和戚将军各转了一圈,复而轻声笑了。

她说呢?原来……

丁竹和易昶听到这话也是松了口气,秦姑娘是他们在世最为牵挂之人,短短一日而已,她坚守的蜀地与秦姑娘的性命同等重要,两全之法自然是最好的。

戚振凝从戚大将军说过那句似是而非的话之后,在正魔对峙的立场上都是尴尬的,甚至现在也有些不明所以,但亲爹将权利递到了手里,断没有留着日后后悔的理由。

“等等,还有魔教传说中令人闻风丧胆的追魂令是不是也该给个交代?”

给什么交代?

宛如猎人面对挣扎的猎物,即便知道他们无反抗之力,也总是怕这只难以驯养的狼不知何时张开獠牙。

丁竹给不出交代,追魂令只是心血来潮的产物,杀手固然厉害,像华颜,像文叔,杀人不用华丽的技巧超凡的武功,只要确保人已经死了就行。

“追魂令在我手中。”秦姑娘说道:“既然我在你们的认知里归不到魔教范畴,那我手上的追魂令自然也算不得魔教。”

巧言善辩而已,秦姑娘的嘴皮子可是得丁竹亲传的,仗着他们不会对她下手,自可以胆大妄为用这点权利。

方才已经有人给那些守在此地的人报信了,他们想撤出去不是难事,成了空壳子的追魂令在秦姑娘手里,也能吓吓那些图谋不轨之人。

“父……父亲,丁竹和易昶身为魔教头目,必然要押解进京,魔教百废待兴,须得有人坐镇,儿子不才,愿为父亲代劳。”

戚振凝觉得他应该有好多年不曾喊过“父亲”了,也许骤然有此提议会显得突兀可疑,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了。

戚大将军果然不信,无端哂笑之后招手不远处的士兵过来。

“你们,派一队人护送少将军押解魔教妖人进京,即刻动身。”

戚大将军心疼大夏的将士,华颜和易昶也心疼他们身后站着的魔教教众,已知抵抗无用,何不把伤亡减到最小?

秦姑娘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却也不信戚三哥当真如此绝情,谢见涯看得分明,只好劝道:“华颜姑娘遗体还是要入土为安,易公子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事。”

见秦姑娘听进去之后,才将华颜的遗体抱起。

林月疏和戚振凝的观望之中,丁竹扶起易昶与谢见涯抱着华颜紧跟在秦姑娘身后的情景相背,却无人回头看一眼,魔教残存无几的教众两厢权衡之后都跟在了秦姑娘身后。

分明都不是孑然一身,却形销骨立。

丁竹紧握易昶的双手去奔赴一场镜花水月,秦姑娘被华颜抛在原地,不知所措,而谢见涯呢?

他只一句,历经艰难,跨越鸿沟,天遂人愿。

林月疏眼看着这场闹剧,她忽然有话想问一问谢见涯,又不知从何问起。

秦姑娘找了处风水宝地将华颜葬下之后竟然觉察到脸颊的一阵冰凉,天空飘下洁白闪耀的花瓣,蜀地罕见的雪。

将剩余的所有人遣散之后,先前谢见涯悄悄将令牌和纸条递过去的少年踌躇半晌将追魂令还了回来。

“按你说的,已经遣散了。”

显然他从前未曾想到会有这一日,追魂令除了还是块玄铁令牌之外,再无其他用处了。

至此,魔教才是真正散了,也不怕日后有人抓着追魂令不放,秦姑娘大可以将令牌交给任何一人了。

秦姑娘不言语,谢见涯默默离开,他总要给她们一些道别的时间。

雪下得急,没一会儿山河已是银装素裹,谢见涯守在不远处,秦姑娘身上的大氅早在比试的时候就解下来,也没来得及取,这么冷的天,她又这样怕冷,华颜姑娘若是在,定会周到仔细。

“谢公子,怎么不过去?被赶过来了?”

谢见涯心说,见识到你的厉害了,可快闭嘴吧!

鸿飞雪爪

“这样周到,你是真的喜欢秦姐姐?”林月疏盯着他手上的大氅说道:“她知道吗?”

谢见涯拧着眉头很是不耐烦看她,沉默片刻后舒展开来,长叹道:“林家主,我奉劝过你的言辞同样适用我自己,违心之事我不会做。”

任凭嘴上说得多好听,他都有些不耐烦了。

林月疏觉得她应是听到了笑话,原先只以为这人那日讲话说给她听,只是在劝她向善,原来他竟真是这样想的。

“那照你所说,谢公子这一生都要活得俯仰无愧于天地了?”

“是否有愧于天地我不知道,但我必然没有如林家主一样有愧于己心。”

所有人被这样赤诚的话戳心窝子的时候,大抵都是一样的感受,尤其是林月疏,她曾经与他一样。

清明澄澈的眼眸在光下散发着宛如此刻飘落之物的纯净,仿佛将人心里看个透彻,又好似他不是一副血肉之躯,而是一面圣洁光滑的明镜,倒映出白茫茫天地间最干净的角落。

但林大小姐从没觉得自己面目丑陋。

即便是为了林氏家主之位,为父报仇,利用楚寻风,利用许多人,手染鲜血的时候,她也没觉得自己有愧于心,可见谢见涯这话确实是白费唇舌。

“我所做之事都是我想做的,并未有违背违心之事。”

谢见涯不言语了,这话的意思,没必要再重复了。

“如谢公子所说的,从不做违心之事,那想必也是打算放下秦姐姐了?还是说即便强取豪夺也不算违心之事呢?”

谢见涯的身世是一个不像和尚的和尚告诉她的。

天下秃子是一家,命理无情常言道。

林月疏以前不信这个,杀孽造多了也愿意信了。

那披着僧衣的假和尚带着帷帽,特地跑到寻影山来跟她说的。

“林家式微,朝堂也不见得还能再容得下势大的江湖,家主的寻影山难免做了磨刀石,在下有一策可助寻影山百年屹立不倒。”

林月疏那时候还不信,江湖世家多是盛衰更迭,长久如风华山庄如今不也一样荒凉凋敝,难承后嗣,何况上面人已经打算对江湖武林下手,便是她爹在世也不敢大放厥词。

正待她要使人赶出去的时候却听那僧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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