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竹轻蔑地冷哼,见楚寻风一副想要捂起耳朵又生怕错过了什么的神情,接着说道:“死在了正道武林的围攻之下,在风华山庄未出手的时候,被这个男人出卖。”
“所以死了,他害死的这个女人还曾为他育有一女,他偷了教主的万金枝花天酒地,凭着一副还不错的相貌骗了清源山上的千金小姐,哄着她生下来儿子,生活拮据又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女儿是魔教妖女,故技重施将她卖给了江湖正道浩然。”
“那么一大笔钱啊!够寻常人家三代有余。”
不只是楚寻风,许多人都是听得一愣一愣的,不少人都骂,这齐东旭还真不是个东西!
架不住楚二公子根深蒂固的自欺欺人。
“也是他倒霉,他这样的人还能安然无恙活在世上没被打死,还是仗着有点身手的缘故,当爹的虎毒食子,那也不能怪我不孝,是我废了他,将他随手扔了的,弑父的名头我是不怎么想担的,废人而已,谁都能杀!”
其实丁竹也理解,照理说她那位生身父亲拿了钱好好过日子,隐居山林,也不是活不下去,说白了还是因为他心比天高,他活该!
反正这个弟弟她是不打算认的,蠢是一方面,何况还隔着杀父之仇,尽管这爹血缘上也是自个儿的,但丁竹想起来都觉得犯恶心,却不会拦着楚寻风犯蠢。
要她说,这已经不单单是蠢了,少时缺失的情感,不管他怎么长大也弥补不回来,可一生都在为这个过错不停错过,错过亲人,错失爱人,恨错了人还不敢爱。
还要在心底质疑,生命里唯一温柔慈爱的母亲啊,她所言怎会有错呢?
谢见涯力挽狂澜
楚二公子,不,楚寻风满目惊惧之色,人被仇恨蒙住双眼的时候总想着自己才是对的,合该让仇人付出代价,却总是忽略更重要的事。
如他这般的,楚家主的养育之恩重要,兄长的爱护之情重要,甚至昔日林大小姐痴心一片也不是看起来那般无足轻重的,但这些都比不上亲娘死之前的教导嘱托。
她甚至都没有告诉他一句“不要怨,不要恨”。
反而是在日日缅怀曾经夫妻恩爱,平淡和乐的时光,并一遍遍的将昔日的美好与今日沦落作比,给楚寻风的心里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妄想。
如果爹没死,他们一定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为什么偏偏就是他和娘要过着这样的日子?
他宁可维护初识不久秦姑娘的魔教身份,只因为他印象里的好父亲是那样出身。
说来秦姑娘还得谢谢这个早逝的齐东旭,尽管暮河城一行未能除掉楚独傲,但还多亏了楚寻风未点破,才能得手杀了林孟生,甚至今日楚独傲之死也是多亏了他。
可时到今日,所谓真相,以另一种无可挽回的姿态降临,面目全非后再杀回来,打一个措手不及,悔不当初。
震惊的不仅楚寻风一人,还有楚扬墨,他才是最难受的人,眼下这种境况,尽管他是作为一门少主培养的天之骄子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只有林月疏能站在旁观之人的位置上,以她这些日子以来所遭受的一切来揣摩在场之人的心思,楚扬墨经历的她刚巧也经历过,而寻风哥哥一直都是站在那个亲近又伤人的立场上,沉默不语。
“楚大哥,这毒是不是寻风哥哥下的还没有实证,但楚家主确实是在与秦姐姐的对阵中丧命的,依我看,秦姐姐一样又嫌疑啊!”
当了家主的人就是不一样,红口白牙,嘴皮子上下一张一合,就能污蔑人了,楚家主死前指认楚寻风,楚寻风方才也承认了是他为报仇杀的楚独傲,林大小姐这时候说的话像是笑话一样,惹来一阵嗤笑。
不少看不明白的人甚至在心底嘲笑,果真还是那个无脑的林大小姐,做了家主还是一心向着楚寻风,也不看看楚大公子可是那等不分是非之人?
这便是自以为是低估了楚家兄弟情谊。
楚扬墨是否是是不分是非之人她自是知道,可楚扬墨不想杀楚寻风啊!
他又得给自己找个理清头绪之前该憎恨的人,试问还有比秦姑娘更合适的人了吗?
延续之前的规矩,最后一局,即便是正道赢了,也只是平局而已,没人知道平局该怎么做,不过看眼下的情景,这些江湖旧事夹杂到一起,输赢都挺有看头的,魔教赢了,撤出蜀地这个约定也没人当回事儿了。
毕竟看看魔教的阵容,只剩丁竹却被楚寻风缠住,看起来实力也不怎么样,而正道还有楚大公子,即便是他不方便,也还有戚大将军。
哦,差点忘了,还有林家主,可你看她那副模样就知道她是不能算在数的。
“既然有约在先,第三场魔教中任一人都可。”楚扬墨当然知道林月疏是什么意思,让他选定秦姑娘,本就是要双方自愿,秦姑娘即便身手重伤也断没有推别人送死的理由,但她只要应了,必死无疑。
即便是此时,楚扬墨仍不愿做此等下作之人,不过下不下作也没什么用,丁竹本欲答应,楚寻风手中长剑逼视,怕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做什么,明知为父报仇成了笑话,但他仍是这么做了。
他二人之间的私斗,丁竹自顾不暇,楚扬墨分明只盯紧了秦姑娘一人。
秦姑娘想想以后的日子,楚独傲临死也要给自己挖个坑,与其日后苟延残喘,日日疲于奔命,倒不如趁着这条命还能做些什么的时候给自己留点体面。
“我应了……”
易昶忙道:“不可,你已然重伤,由你应了还不如由为师来。”
“你应了跟我应了有什么区别。师父你该知道,这从来就不是魔教与正道的事,一直以来都是风华山庄的秦氏后人和仇人之间的较量。”
林月疏忽然觉得有些可惜,楚家主死的匆忙了些,她该让他原原本本将当风华山庄的旧事原原本本说一遍才是,好叫世人知道,楚家主死的不算冤。
这个时候的林家主似乎选择性忘记了自己爹爹死的也不冤枉。
此时丁竹正与楚寻风兵刃相见,余光扫到易昶和秦姑娘的方向,一时急躁,手上的暗器也有些不稳,被楚寻风占了先机。
“我可以。”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之际,放下华颜尸身的谢见涯站起来,径直走到楚扬墨跟前,颇具风度说道:“秦姑娘和易公子有伤在身,教主又与楚二公子缠斗,华颜姑娘身死,那便只有我了。”
林月疏见状笑道:“且不说谢公子并非魔教中人,我看公子分明不会武功,又是何至于此呢!”
她是好心劝说,现在替魔教出头的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何况你还不会武功,上赶着送死也要看看自己身份。
“蠢书生你给我回来!”
秦姑娘着急了,甚至慌不择口说道:“魔教中人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你想找死去别处,别碍着我的眼!”
谢见涯果真极听话地跑回来秦姑娘身边,带着暖意融融的笑,蹲下身来伸出袖子擦干净姑娘脸上的血污。
“你别骂我了,别等我真被你给骂走了你后悔都没地方。”
秦姑娘充血的眼珠瞪着他,用力甩开衣袖,骂道:“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别让我再看见你!”
嘴上说着狠话,秦姑娘涨红的眼睛里满是祈求,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快走,快走啊……
“你不要怕,也别哭,你相信我。秦姑娘,相信我,我向你保证。”
谢见涯捧着秦姑娘的双手放在心口这样说道,与此同时心中还默默加上一句,我绝不会像华颜那样的,我向你保证,我一定活着。
可就在谢见涯撒手的那一瞬间,秦姑娘心中一阵荒凉,她觉得她才是世间一等一的大蠢材,否则又怎会走到这步田地,华颜已然死了,师父和丁竹姐姐受伤,现在连这个蠢书生也要离她而去了……
这时候的秦姑娘已经不知不觉把蠢书生划成了自己人,不愿他离开的自己人。
可能这就是死亡的独到之处,遥不可及的时候总是无所畏惧,近在咫尺的时候像是一面难以直视的镜子,照见不堪与温柔,甚至是心底隐秘未发的角落。
好似谢见涯在暮河城想到的今后再无秦姑娘的时日,此时的秦姑娘也在心底忐忑,今日死在此地也就罢了,若是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