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谢见涯着急忙慌回来的路上,此时的魔教已然敲响了战鼓。
来的人如谢见涯所料,只有楚家和浩然宗主及所带为数不多的弟子人马,却还有个威名赫赫的人物,戚将军。
丁竹在看到楚家和浩然宗的时候并不意外,轻装简行的江湖人比不得行军严整,但胜在行走山川,蜀道之难,难得住的只是平凡人,轻功暗器剑法内力的江湖人不会将这些放在眼里,可看到大夏的战神戚将军的时候,丁竹才是真的拧了眉头。
浩浩荡荡的大军行进,不可能没有半点风声传来,她自认魔教的探子还是很有实力的,绝不会没有任何回禀,戚将军出现在此处,最多也就是诈一诈他们。
“我儿好样的,忍辱负重待在魔教,此次多亏你带路才能避开魔教耳目,待为父剿灭魔教后,定会向圣上说明,此事你才是头功!”
这话对着茫茫然无辜懵懂的魔教教众说的,不知情的人还当他疯了,还有教徒跳出来骂道:“去你娘的,谁是你儿子,老子是你爹!”
一句话也不知点起了这些四六不着之人的哪腔热血,不少杂七杂八的声音喊道:“老子是你爹!”
齐声发力之后,振聋发聩,似乎还能听到不远处耸立山峰的回应。
“……是你爹…… ”
“……你爹……”
本来很是严肃郑重的秦姑娘和丁竹等人神情复杂,哭笑不得还有些意味深长看了看戚振凝。
戚振凝:“……”我说我不知道你信么?
还有智商犹在为数不多的教众们忽而想到,易昶公子身边的那位不爱说话的戚三哥,似乎也姓戚啊!
戚三哥背恩忘义
好歹还算想起来了,虽说戚振凝对他生身父亲没多大感情,但这么多人要当他爷爷他还是开心不起来的。
不过想想亲爹刚刚说了什么?什么剿灭魔教,什么头等功,每一个字他都认得怎么连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他想出声解释来着,可看着易公子严峻神色,抿了抿嘴还是作罢。
倒是秦姑娘在戚将军和戚振凝之间来回观望,讲真的,她不信戚三哥会做出有损魔教的事,可清霜剑来历不明,他身上流着的也确实是戚将军的血,她便有些动摇。
戚振凝不是傻子,更不会在这个时候计较考量,可能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变幻莫测。
坑儿子的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坑儿子,他甚至觉得此时丁竹和易昶将他杀了也不是没可能,当然前提是他们信了这话。
可这种境况下,易公子和教主身后站着的那些相信魔教,誓与魔教共存亡的教众,即便是有微乎其微的可能,他们也不能赌戚将军的话是谎言,更不能将全副身家依托在对戚振凝的信任上。
“戚三公子卧底我魔教多年想必就是为了今日,隐忍多年,不知他可有将魔教残存的人马告知戚将军呢?”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秦姑娘稍加思索就懂了她丁竹姐姐的意思。
若戚振凝真是卧底,只怕已将魔教残存的势力告知朝廷,百足之虫,魔教哪怕式微,其威名也足够震慑楚家和一个后继无人的浩然宗门,没有朝廷大军,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可既然戚将军说了,多亏儿子带路,大军近在咫尺了,还在等什么,一声令下魔教不就血流成河了吗?那他在犹豫什么?
“自然是说了,小小妖女,我戚家军纵横沙场,还能怕了你这残害百姓的邪教!”
嘿嘿,这话有意思,他们差不多有七成把握他就是诈一诈。
不过看看身后的许多人,再看看楚家家主,大公子和二公子,还有易昶昔日的师父同门,丁竹觉得剩下的那三成也不能拿身后之人的命来赌。
免得日后为难,兜兜转转今日总要做个了结。
“戚将军高义,只是不知楚家主和于宗主又是为何来此呢?”丁竹状若无意间知道了什么,夸张掩唇。
“我想起来了,楚家主身上背着寻影山上代家主夫妇和剑华宗宗主的性命,莫不是想如十五年前一般将这些罪孽推诿到……我们身上?”
丁竹微微颤颤举起手指,像是不信这世上有如此厚颜无耻心狠手辣之人,一语刚落,就见不少人拧着眉头,窃窃私语。
“父亲,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楚大公子不解出声,十五年前之事,他倒是推测出另有内情,却也没能猜想到真相。
至于这两个月里跟着弟弟寄情山水,要不是家主传唤,他还不一定回去,而楚寻风本不打算跟他回去的,听闻是楚家倾力助朝廷攻破魔教他才跟来的。
当时还被楚家主冷哼了好几声,却也知道那时不时计较的时候。
楚大公子耳濡目染的十多年来,一直以为风华山庄的灭族之恨与魔教脱不了干系,骤然听到与以往相异的真相,却见他的父亲大人避之不谈。
更有门下小弟子出声嚷嚷,“试剑大会上苦苦恳求武林正道为她秦家满门报仇雪恨的不正是你们魔教中人吗?她此刻站在你们那边,假冒风华山庄遗孤不说,定是妖女无异,竟然还妄图挑拨,你当我们都是瞎眼的吗?”
“大兄弟,你不是眼瞎,你是没长脑子吧!”
任谁都知道啊,清源山上皇帝陛下下旨承认了秦姑娘风华山庄遗孤的身份,你们讨伐魔教还是用的为秦家满门报仇雪恨的借口呢!你这时候脑子一灵光,你们打算换成是为寻影山和剑华宗讨回公道才来攻打魔教的吗?
啧,您家里长辈知道你这么善变吗?
戚将军镇守边关,又是大夏战神,民间威信的好处显现出来了。
“莫要妖言惑众,秦姑娘身世有疑,也该押解回京请陛下圣裁,眼下魔教教众在侧,虎视眈眈,还是应当齐心协力铲除魔教!”
秦姑娘趁着两方耍贫嘴的功夫仔细看了看楚寻风的神色,又稍稍关注了一下师父对于宗主的态度,暗自将心提了上来,楚寻风与丁竹姐姐的事她并不知晓,但于宗主的儿子,可是的的确确死在了追魂令下,幸好此时的令牌在自己手里。
“戚将军也要怜悯一下我魔教教众,真打起来死伤无数,您手底下的将士战死沙场也就算了,死在讨伐魔教这种江湖杂事上,他们老娘不得找您拼命?”
骑驴下坡吧,既然大军还没来,就想个别的法子,正好给双方减轻些负担。
“那依教主之言,该当如何?”
……
“您看我们都还是年轻人,试剑大会像我这样的妖女也去不成,这辈子没见识过这等盛事,很早就想亲眼目睹一番了,不若今日在魔教地盘上再摆上一场?”
实打实的玩笑话了,却又听秦姑娘附和道:“丁竹姐姐说的是,不过试剑大会的规矩忒没意思,不若改上一改。”
易昶见空也凑了句热闹,神情却从未偏移于宗主。
“试剑大会比武切磋,那不如我们生死对决。”
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省得再累及后人子弟,冤冤相报。
“三局两胜制?”
“最后加一条,双方自愿,生死各安天命,亲属俱不可寻仇,我们赢了,你们退出蜀地,输了的话,……”
丁竹没说输了怎样,她总要守着身后那些给予信赖之人,所以他们不会输。
三言两语就由他们将规矩定下了,戚大将军听着好似没他什么事,乐得看江湖人厮杀。
楚扬墨下意识就觉得不对,好好的伐魔大计,怎么面目全非,要不是牵连甚广,与街坊打架斗殴的孩子有何区别?
好在正道中人都不是傻子,没人答应。
沉默良久胡子一大把的于宗主,披着仙风道骨的皮,偏偏眼睛赤红,清净飘逸的衣衫也盖不住满身的杀气,好似修罗恶鬼般嘶吼道:“易昶!”
“在呢。”师父。
早知道您会来找我算账,经年旧怨,心结难解。
楚独傲皱眉,还是太冲动了!
秦姑娘觉得事情不太妙,忙看了眼丁竹,却见她不似平日里的悍勇,温温柔柔冲易昶展颜一笑。
性子火爆的人头一回这样温婉贞静,她轻轻将鬓间碎发拢至耳后,问道:“打得过吗?”
易公子点头轻笑,“当然。”
何等的狂妄,在昔日恩师面前,公然和妖女调情,大放厥词能战胜恩师!
这自然是正道弟子们的想法,他们显然忘记了,眼前这位易公子可是十七年前就为了妖女叛出师门的人,污名加身,再多一项又何妨,只是旧事重提,陈年旧事都随着熟悉的面庞一点点在回忆里勾连起来,感慨之余并无怨恨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