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方知我是我(109)

“世道不稳,等过些日子我可能就要离开了,秦姑娘和谢公子有何打算?”

秦姑娘和谢见涯皆是一怔,继续缩在惠州也行,可那样的话,无论大夏最后到何种地步,他们哪还有脸面立足国土之上?

方流云默默离开,剩下的话还是要他们自己解决。

谢见涯看着近在咫尺的秦姑娘,思忖着该怎么说,秦姑娘也在想蠢书生会怎么说。

“我……我……不能独善其身……”

他这样说,犹豫又坚决。

也许大夏本不是他的责任,但不管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还是与野狗争食的乞儿,国破之后都再难有容身之地。

即便他不是谢见涯,没有白头客荒谬的盛世启元之说,他也不能这样。

外面传来的消息不难打听,江湖震动,各方量力,都在尽心,他不能也做不到冷眼旁观。

秦姑娘早知道如此,在前年的那场战役里她就知道。

蠢书生非但不是胆小懦弱的人,还有颗忠义博爱的心。

“你想做什么?输这样的话暂且不提,可赢了,你猜你的身世会不会被重提?皇室会容得下你吗?”

“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无所作为。”

秦姑娘笑了,她也不是贪图这点安稳,可蠢书生不一样,他不会武功,身世又随时会被揭发,届时,不管扶南有没有退出大夏边境,他都难以全身而退。

“所以我得跟你说,我支持你去送死?”秦姑娘黑白分明的瞳孔闪着光彩,却是狡黠昏暗的。

“就算明知道……明知道……”

明知道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

谢见涯将秦姑娘揽入怀中,他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可有些事明知结局还是要做。

大夏战局不会因为他一个人的加入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他不想退缩,不想做苟且偷生之人。

“我答应你,一定活着回到你身边。”

秦姑娘伏在谢见涯肩头,沉默良久,倏然抬头展颜,“你说的。”

谢见涯感觉到肩头微微打湿的痕迹,继而郑重点头。

“那我也会尽我所能。”秦姑娘这样说。

见谢见涯眼底震惊之色,仿佛肩上湿痕是假象。

她淡漠无言,他也只好苦笑。

活死人肉白骨的传言,秦姑娘的骨血皆是天材地宝,这样的传言。

两年前在秦姑娘销声匿迹之后渐渐消失,可总还是有人记得的,秦姑娘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谁也不敢担保能放她安然归来。

“这……”谢见涯语塞无奈,早知道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秦姑娘担忧他投身乱世后不能全身而退,正如他现在这般。

秦姑娘答应了他,他也不能阻拦秦姑娘。

说来还挺好笑的,两人分明都想着对方能同意自己投身其中,抵御外敌,却都不愿意对方身处危难。

偏偏他们面临的处境相差无几。

知晓自己又被秦姑娘摆了一道的谢见涯无奈,他先说出口的,秦姑娘可以尽情反驳,但她答应之后,她所要做的事,他就没有理由阻拦了。

“那可否请秦姑娘也给我一个承诺?”

秦姑娘欣然应允,“不论何时何地,我都会活着去见你。”

曾有老人说过,轻言未来之事大多不祥,语从口出,必难践行。

但他们不信这个,他们只相信彼此的承诺。

谢见涯是文人,一诺千金,秦姑娘虽狡诈,但言而有信。

“既然如此,能否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看吧看吧,秦姑娘早说过,蠢书生不是个老实人,这会儿就知道谈条件了。

“我再见到秦姑娘那时,想娶她为妻。”谢见涯红着脸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正上下忐忑等回应,却听秦姑娘轻笑。

一瞬间,他的双眼被秦姑娘双手挡住,指缝连一丝亮光都没透出来,谢见涯的心底却宛如白昼如极光,难以自已地笑出声,将身前人抱起,轻轻转了两圈。

这样大胆的行径,怀抱的秦姑娘轻盈纤细,连笑声都如同仙乐,谢见涯觉得他从没有这样欢快愉悦过。

即便下一刻死去都是欢喜的。

他二十岁遇上的那个狡诈如狐的姑娘,他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在知道自己喜欢她之后,他想过和她在一起的可能有多大,那时候他以为能陪在她身边就是莫大的幸事了。

他的姑娘喜欢他,愿意嫁他为妻,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誓约偕老

“这算不算是再见到?”

狂喜过后的谢见涯将秦姑娘放下,眼前的黑暗也散去,明眸含笑的女子这样说道:“你倒是说句话呀,算不算?”

算!

谢见涯想这样干脆利落回答,但他此时还有些欢喜的转不过神来,红着脸呆愣问道:“那你是答应嫁给我了?”

秦姑娘:“……”怎么忽然又有点蠢了。

“不……不行……”

听到蠢书生犹豫地开口拒绝,秦姑娘还道,这是想到了什么要反悔,却听那蠢书生说道:

“三书六礼,黄道吉日,父母高堂……日子太仓促了……”

秦姑娘皱着眉头听他说完,这要是等一趟流程走下来,蠢书生怕是娶不上媳妇儿了。

“你可真是个……”呆子啊!

她当然知道谢见涯想娶她为妻,光明正大,礼数周全,可乱世不等,他们都有自己想做的事,尽管许诺一定会活着回来,可万一呢?

所以秦姑娘不想再拖了。

“择日不如撞日,依我看明日就是吉日,还是说……蠢书生你要反悔?”

言以至此,谢见涯再矫情他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怎么会,只是委屈秦姑娘了。”

秦姑娘没觉得委屈那便不是委屈,她与谢见涯之间甚至都没必要有这些,她被丁竹和易昶养大,那二人也并未成婚,所以对嫁娶一事,她也不甚放在心上,何况他们朝夕相处三年,早已互通心意。

可不知怎地,在听到谢见涯愿意娶她的时候,他心中还是欢心雀跃的。

秦姑娘不明白,这是一生只一次的希冀盼望,唯一的人视作唯一。

墙角偷听的方流云见状唇角不自禁上扬,那两个人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实则内里是一样的人,善良清明,只是秦姑娘惯爱用插科打诨,尖酸刻薄来做外衣,谢见涯更乐意温和平平。

“咳……”

他本也不是煞风景的人,那两人眼睛里都只有对方,但他可还清醒着。

“时下光景不好,裁缝铺子也大都关门了,别说喜服,便是丈许的红布都难买。”

“那怎么办?”

秦姑娘说,“那要不就不用红色?”

“不行。”谢见涯制止,本就仓促的婚事,若是连件喜服都没有,他才是对不起秦姑娘。

“你们别急啊,我来想办法,明日保管让两位如愿以偿。”

方流云也不是早料到这一步的,但他们三人的缘分到此,能见证秦姑娘和谢公子的喜事也是幸事,无论如何他都要满足他们的这个需求。

“有劳了。”

没有敲敲打打的喜悦,新郎官也没骑着高头大马接新娘子出门,他们甚至没有高堂父母,只有一个半大的小子灰头土脸,却打着精神说道:“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谢见涯和秦姑娘身着红衣,无朱翠环佩,只一件平平无奇的红衣,拜天地,共饮合卺酒。

方流云想想自己跑了一夜,也是运气好,才碰上落难的布匹商客,可惜并无成衣,那商客听了他所求后,从压箱底的包裹中取出来这两件衣服。

据那商客所言,他少时贫苦,与妻成婚时穿的正是这样的喜服,后来慢慢做生意有了起色,这两件衣服也成了压箱底的宝贝。

“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与夫人少年夫妻,情深意笃,也不算辱没了你那两位朋友。”

“多谢,寓意长久,再好不过了。”

也算是巧合,本来他都打算,要是真的没想到别的办法,那他就去跑惠州城外的大城镇里找找,难得碰上这样巧的事。

商客看着那人乐呵呵捧着衣裳走了,也笑了。

世道不好,总还是看得见希望的不是?

乱离世间,还有愿携手终老的人,总是稍有慰藉的。

洞房花烛夜,谢见涯看着娇艳的秦姑娘,说不上是羞涩还是紧张。

他们都没有说离别之日到底是哪天,却都已心照不宣,甚至方流云也在暮晚收拾好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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