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进入阑珊阁,身后的空隙门扉便是立马合上了,顿时室内便是重新陷入了一阵昏沉暗色之中。
倒也不是真的暗沉,屋内点缀着些许烛火,只是橙红色泽完全照不明这奢华空旷的室内,仍旧是一阵暗沉缭绕。而这屋子之中,似乎还带了些许说不出的莫名幽香,像是些许檀香袅袅,又似乎是透着些许细微药香。
不待这几位公子仔细想品出这是个什么香味,便是听得一道女子的轻笑声音传来,这笑声似乎是天然带着几分妩媚,分明只是一声轻笑,逶迤之间却是渗着说不出的妖娆风情。
几位公子心中一动,喉结都不自觉的滚动了一番,下意识的顺着声音抬眸看了过去。
只见红烛摇曳中印出不远处一方轮廓精致的美人榻,四周萦绕着暗沉的朱砂色纱帐,一道曼妙身姿慵懒至极的轻倚软榻之上,一手轻微弯曲,颇为懒散的虚虚搭在太阳穴的位置,而另一只手则是执着一柄美人扇,轻飘飘的搭在自己胸襟处。
光线昏暗,他们看不真切这女子容色,只依稀看见一双轮廓惊艳的桃花眸,眸中泛着幽深水泽,衬着晃荡火烛,顾盼流转之间便是风情无限华凝万千。
这十人只觉得心神一晃,一刹便是明白了世人所说的十里画廊之主人如其名,风华荼靡的传闻到底因何而来了。
如今这人哪怕只是慵懒随意倚在此处,也仍旧是透着万千风情妩媚妖娆,也难怪那些个青年才俊为了这么个女子心甘情愿做了十里画廊的免费打手,便是他们自己,也是发自肺腑的想要博得此人一笑。
就在他们愣神之间,那床榻上的人儿手中美人扇微微一煽,一阵细微的银铃声响便是附和着那女子妩媚的声音幽幽传了出来。
夜荼靡微微直了直身形,不再将大半个身形全数倚在美人塌上,妖娆的桃花眸子扫了一眼面前浑浑噩噩的几人,唇齿之间泄出一抹轻笑,似乎是自言自语的笑道:“来这十里画廊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了。”
她的语气颇为清浅,带着呢喃软语般的柔妩,娇中透着几分妖,柔中夹着几分媚,犹如莺歌婉转酥软人心,甜如浸蜜,听着真真是万分曼妙。
夜荼靡瞧着这十人清一色的恍惚模样,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来的人的确是不少,就是可惜了没有合适跟在身边值得她带上一带的。
虽是一等一的俊美公子,可这么点定力,实在不像是堪当大任的人儿。
思既如此,夜荼靡方才升起的几分盎然兴致便是消散了几分,隐约带了些许疲乏之意,下意识的想要拂扇让人先下去,然而下一刹,那十人之中最左边的一位却像是迅速觉察到了她这边的动静一般,兀自从那十人之列行了出来,上前几步,膝盖弯曲跪在了她身前。
“鬼刀李鸿见过十里画廊夜大人。”
夜荼靡正欲拂扇的动作刹的一顿,纤细的手臂停顿在了半空之中,她微微眯着眸子,透过昏黄烛火看了过去,只见那人跪在地上,头恭敬埋得极低,但是身形却是笔挺逼人,即便是如今跪姿,倒也不显谄媚,反而还透着几分傲气。
倒也的确是有那么几分九洲杀手榜上第一鬼刀的风骨。
况且这人既然是能够入了十里画廊的初选,一张容色倒也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
夜荼靡打量半晌,原本懒散的桃花眸子缓缓带了几分锐利,唇角也是逐渐勾出一抹笑意。
她缓缓出声,音色带着一贯的妖冶,漫不经心的问道:“想要入了十里画廊?”
李鸿缓缓抬起头来,眸光坚定的点头。
夜荼靡刹那一笑:“既是如此,那便随着我去一趟南诏帝都。”
南诏帝都……李鸿一愣,尚未回神,便是听得夜荼靡的声音幽幽传来:“随我去南诏帝都毁了一桩亲事儿,你便算是我十里画廊的人了。”
第2章 南柯一梦
南诏二百三十一年三月。
帝都,长宁街道。
八音齐鸣锣鼓喧嚷,喜庆的唢呐之音响彻帝都上空,长长的迎亲队伍蜿蜒行来,身穿着大红色仆从满是喜庆,道路两侧亦是站着欢欢喜喜看着热闹的南诏百姓,一个个兴致昂扬,好不欢喜。
迎亲队伍最前方,容色俊美的新郎高高坐立在戴着大红花绸的乌黑骏马之上,他身穿着华丽至极的明艳喜服,喜服之上用金丝勾勒着祥云图案,宽肩窄腰,显得整个人都异常笔挺。
身后的花轿随着抬轿之人动作的起伏不定而隐约晃荡,透光红色窗纱,更是依稀能够见着一个身子窈窕的女子静坐其中,单单一个身形便是让人颇觉动人。
这花轿之中,坐的乃是南诏国子监祭酒府上的嫡次女宋彩袖,是南诏帝都贵女圈子之中数一数二的美人,至于那乌黑骏马之上的男子,乃是正三品的翰林院掌院学士谢大人府上的嫡子谢云镜。
今日便是这二人的大喜之日。
人潮喧嚷间,有人忽而开口感慨道:“宋家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官族,能够与谢家联姻倒也算是有些高攀了,不过宋家千金貌美聪慧,与谢家公子倒也般配。”
这人本是随意感慨一声,然而他话音刚落,身边却是忽而响起一道喑哑的凉薄笑声:“自是聪慧,这宋家千金最初定下的亲事儿可是姜家嫡子,如今姜家嫡脉出事儿,她亲事儿未退便是立马另攀了谢家,可不就是聪慧。”
话语间音色逶迤喑哑,偏生又渗了几分凉意,竟是有着说不出的勾人意蕴,感慨之人下意识扭头看去,这才发现他身边不知何时竟是站了一个暗黑色披风的人。
那人头上笼罩着宽大的帽檐无法辨别容色,只能依稀从身形看出是个女子,她的手中似乎还执了一朵紫色的蔷薇花,从披风张合处隐约透出来,黑裳紫花,配合着勾人的语调,穿着暗色披风也是妖妩到了极致。
那人顿时愣在了原地,然而等他终于从惊艳之中回神,消化了这女子所言,面上露出震惊之色想要问清之际,这才发现那人早已不见踪影了。
当真是来也恍惚,去也恍惚……
红鲤跟在夜荼靡身后,手中抱着的紫竹伞掩盖在披风之下,他抬眸看了一眼一路张扬的迎亲队伍,心中已经无比确定,夜荼靡想要毁的便是这门亲事儿无疑了。
只是这千里迢迢来这帝都毁一门亲事儿的原因何在?
红鲤忽而想起夜荼靡方才说的那句话,虽是音色勾人,但是语气之中的冷意仍是让他忍不住有些头皮发麻,他想着夜荼靡的反应,琢磨着这人来这帝都莫不成是因为她口中那位姜家嫡子?
南诏帝都的姜姓大族唯有一家,也就是南诏权贵大族之一的襄阳侯府,那么夜荼靡口中的那位姜家嫡子,说的便是……姜南柯?
忆起这个名字,红鲤顿时一愣,然后又一阵变幻起来,末了,终于恢复了一抹了然神色。
襄阳侯府嫡子姜南柯,字梦沉,世人称其有沉月之花容,浮梦之清晖,身为襄阳侯府唯一的嫡出公子,姜南柯一身清贵无双,自幼更是一位才华横溢,文武慧极的翩翩少年郎,完全是为南诏帝都世家公子的典范,当年也是顺其自然被人推崇成了南诏四大公子之一。
这般一身风华,清晖如月的皎皎公子,按理来说应当是引得千万南诏女子趋之如骛才是,红鲤却是万万没想到,这般浮梦清晖的姜家嫡子,如今竟也会落魄到了这等未婚妻尚未退了亲事儿便直接嫁与旁人的地步。
如此想来,只怕当真便是因为那事儿无疑了……
红鲤想起当年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传闻中姜家近些年的变化,顿时也是情不自禁感慨了一句,想想当初姜家嫡脉当初那般风光,姜南柯也本该是立于云端之上的清贵公子,如今却是因为那件事情坠入深渊隐没下去,往日那般风华无双,如今却似是成了过眼云烟,果真称得上是……南柯一梦啊。
不过……红鲤下意识的瞄了一眼身前的夜荼靡,脑子里满是想着身为十里画廊之主的夜荼靡与这位落魄公子有什么关系,为何这位姜家公子受了屈辱,夜荼靡便是这般不惜千里而来了?
一个曾经风华无双而后坠入泥淖的南诏权贵公子,一个方才入世声名鹊起的九洲美人富商,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如今怎的平白有了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