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身形高挑五官又极为俊美的少年,身上穿着一体成色的衣袍,通身都是乌青色的色调,唯有衣襟之处用紫金丝线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锦鹤图纹。
锦鹤图纹之上鹤翼落针清晰,丝线勾勒的锦纹竟也是出众到了足以以假乱真的地步,上面用灰白色的丝线勾勒着祥云图腾,一眼看过去,似乎当真便是有如云端仙鹤腾云驾雾飞跃在上一般。
如此一个气宇轩昂衣装精美到足以与世家公子相互媲美的侍卫,除了是南诏帝都那位极富盛名的云端太子手下的鹤卫,还能成了谁人手底下的亲卫?
只是这些个手中握有生杀大权,行踪更是神出鬼没无人能寻的鹤卫——尤其是这个鹤卫首领级人物之一的一鹤,怎么忽而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宰辅府邸门前来了?!
夜荼靡也觉得有些好奇,不过她素来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所以在见着了一鹤出现在此以后,只是用目光静默的打量着,倒是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她不说话,一侧的沈茯苓却是憋不住了。
沈茯苓虽然已经是有整整十一年的时间没有生活在南诏帝都之中了,可是她到底也是皇族中人,自然是不可能连着自己的太子堂兄沈沐辞手底下亲卫军鹤卫的服侍都认不出来。
所以在她通过这一身乌青色锦鹤云纹服侍隐约猜到了鹤卫的身份之后,沈茯苓几乎是立马就问出口想要确认一番:“你便是太子堂兄手底下的鹤卫么?”
一鹤见着沈茯苓对着自己说话,霎时便是对着她俯身行了一礼道:“一鹤见过茯苓郡主。”
言语之中没有任何见着沈茯苓得意外之色,明显就是一副东宫之中早就已经得知沈茯苓回来了的消息的模样——
或者说东宫这边不仅是已经得知了沈茯苓从漠北华林山回来的消息,还是连着沈茯苓回京之后未曾第一时间回了恭亲王府,反而是跑到了这宰辅府邸来了的事情也是调查的一清二楚的了。
然而小姑娘自然是不可能会想这么多的,她听见这人果真就是鹤卫之后,脸上的神色倒是不出意外的又激动了几分。
沈茯苓虽然是幼年时候不过五岁就离开了南诏皇宫,但是她对自家太子堂兄却是从头至尾都分外敬佩的。
她在漠北华林山的普陀寺上待着养了十一年的病,那里多是一些只顾着参悟禅机的和尚圣僧人,整日里除了吃斋念经之外便是极少说了旁的事情,真真是活成了世外高人的样子,从来不曾沾染了半点人间世俗。
也正是因为如此,沈茯苓对漠北山下千里迢迢之外的南诏帝都之事儿属实是有诸多不知道的盲区,就好比如她并不知晓三年前的襄阳侯府嫡系出了意外的事情,也并不知道姜南柯已经从云端坠入泥泞现如今门都不敢踏出一步的事儿。
可即便是如此,沈茯苓竟然也能从那些个从不多言的僧人口中时不时的听到一句夸赞沈沐辞的话来。
沈沐辞身为南诏帝都最负盛名的太子殿下,其最精炼,流传度又最高的便是那一句“外揽云端之仙颜,内蕴诡谲之妖智”的评语,说的便是沈沐辞容色极盛,才智又极为卓绝的话。
普陀寺的那些个僧人毕竟是僧人,他们的关注点自然是不会放在了沈沐辞那一张云端仙颜万年难寻的面容之上的,而是着重放在了那所谓的诡谲妖智之上。
什么九岁智龄便是学识惊人到足以败了南诏文科状元,什么十岁又与当世大儒文笔交锋一骑绝尘远胜其上,什么十一岁一纸神妙策论不废一兵一卒便是轻易解除了西境蛮夷入侵之困的事儿……一桩桩一件件,半点不曾落下的悉数尽了沈茯苓的耳朵里。
总而言之,沈茯苓对这位太子堂兄的印象如果只能有一句话来简要概括了去,那就一定是“太子堂兄厉害,太子堂兄非常厉害,太子堂兄九洲第一厉害!”
而在这样一个耳濡目染的“洗脑”环境之下,沈茯苓便是打从心底想要再见着自己这位被普陀寺的僧人念叨了千百遍的太子堂兄一面,也算是完成了这十一年来在普陀寺上许下的为数不多的一个愿望之一了。
然后基于这以上的种种原因,就彻底导致了沈茯苓在现如今看到鹤卫的时候分外激动的一幕。
沈茯苓眼睛蹭亮至极的看着一鹤,几乎是满心欢喜的问道:“原来你便是太子堂兄身边的一鹤呀。”
顿了顿,沈茯苓又满怀期待的问道:“一鹤,本郡主甫一回京来了这宰辅府邸,你便也恰是时候的出现在了此处,难不成这是因为太子堂兄惦记着茯苓,所以特意遣了一鹤你过来接我去见太子堂兄一面么?”
沈茯苓原以为自己怎么都没想错,却是没料到一鹤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回了她一句。
“郡主说笑了,属下是奉殿下之命,来接妩宁郡主去见东宫一趟的。”
第137章
一边说着,一鹤便是恭恭敬敬的又对着夜荼靡行了一礼,露出殷切的笑意道:“妩宁郡主,还请您现在就随一鹤前往东宫吧。”
一鹤此言一出,在场的四个人几乎是一刹就齐刷刷的变了脸色。
沈茯苓脸上的神色满是震惊,一双本就明亮的眸子瞪得极大,像是听见了什么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她看了一眼一鹤,扭头看了夜荼靡一眼,脸上带着无与伦比的震惊之色。
“荼靡姐姐,”沈茯苓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压下了满心的好奇,她转头满是震惊的看着夜荼靡,然后极为困惑的问道:“你与太子堂兄是是什么关系,为何这鹤卫说他之所以来这里,是太子堂兄想要请你去东宫一趟了?”
沈茯苓的眸光蹭亮,她看着夜荼靡,像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绝世物种一般。
夜荼靡如今的神色也是极为微妙,起初听着沈茯苓问话一鹤的时候,她也觉得沈茯苓说的极有道理,一鹤应当就是来找沈茯苓的才是,然而很快一鹤的回答便是让夜荼靡意识到她想多了。
只是无论如何,夜荼靡也没有想到一鹤奉命来找的人就是她就是了。
她仔细回想了先前一次见面的时候,沈沐辞分明是被她骂走的,后面好几天没有消息,她还以为这是消停了,倒是没想到今儿他倒是出席了,直接派了鹤卫来接她了。
夜荼靡被沈茯苓那双蹭亮的眸子看得有些不自在,甚至是脸颊都发烫起来了。
她没有直接回答沈茯苓的话,反而倒是转首对着立在面前神色恭敬的一鹤道:“我与你家殿下之间不过只是泛泛之交,尚且没有到了需要去往东宫的地步,况且我今儿尚且还有要紧事儿要处理,实在是不能跟你一道去了。”
夜荼靡想着前面半句话的可信程度不高,索性又加了后面加了一句她有要紧事儿要处理的话,自以为也算是彻底断了一鹤要带她去东宫的后路。
可夜荼靡没想到的是,一鹤竟然对她这借口应答自如。
“殿下在命一鹤前来此处接郡主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郡主许是有要紧事儿要忙的可能性,是以殿下索性便是给了一鹤一枚太子令牌,只说是郡主的任何事情,都可以转交由一鹤去处理——若是要取物,太子令下直接送入东宫便是,若是见人,鹤卫便是亲自跑一趟请郡主的会客改约个时间即可。”
顿了顿,一鹤直直的看着夜荼靡的眼睛,极为镇定自若的补充了一句:“总之郡主今儿有何要紧之事儿,悉数都有鹤卫处理妥当。郡主也当知晓,这整个南诏之中,便是鲜少有我们鹤卫处理不妥当的事情。”
这话若是由着别人来说,怎么看实在是有些狂妄自大,偏生说话的人是鹤卫,沈沐辞手底下唯一的一支亲卫军,竟然让人说不出一句反驳之言来了。
毕竟南诏的人心中都清楚,南诏太子手底下的亲卫军,的确是一直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天下奇军。
暂且不论鹤卫军以后会是如何一番景象,至少到目前为止,沈沐辞给鹤卫军派下的任何任务,整个鹤卫军都还从来没有失过手就是了。
夜荼靡被堵的一阵哑口无言,脸上便是不自觉的带了几分愠怒之色。
她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艳丽的眉眼也晕染了几分凌厉。
“就算是你们鹤卫当真是有那个能耐能够处理了本郡主的要紧事儿又如何,可本郡主方才已经说了,我与你家太子之间尚且没有什么过深的情分,尚且不足以到了东宫会面的地步,你家殿下若真是有什么事儿,你大可现在直接告诉本郡主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