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欢心里叹息一声,这就是孙女和孙子的区别对待啊。
老夫人这话,常记、王生听着并不觉得如何。
琪儿虽然不太明白,却是知道自家小姐的表情,表明她的心情不是那么美好。
只有拓跋尔,算是能够大致跟上谢明欢的思路,知道她是在感慨这老夫人的差别对待,还有对孝和读书立业的差别对待。
他虽然了解,但不屑谢明欢的所谓无奈。
这里是荒蛮的北地,这是商户人家,他们本来就是最低等的阶层,做任何事都有着强烈的功利性,这样的选择,才正符合他们的身份不是吗?
谢明欢又问李老夫人:“欧夫人的两个孩子,和她的关系怎么样?”
这时候,李老夫人倒是迟疑了一下。
“大丫头是她一手养大的,母女关系很亲密。”
“但……志儿,从小养在我膝下,对欧氏虽然敬重,但并不亲密。”
谢明欢挑眉:“老夫人这般身份,不是应该含饴弄孙吗?怎么会亲自教养孙儿?”
李老夫人叹息一声:“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欧氏她什么都好,但没有读过什么书,志儿是我李家唯一的孙子,我们期望着他能考中功名,光耀门楣,所以才从小跟在我身边。”
意思就是老夫人是识文断字的,甚至应该要比李老爷的学问大了,不然这唯一的孙子,就算不能欧氏养,也应该由做爹的亲自教养才对。
谢明欢无意窥探李老夫人的过往,了解之后又问下一件事。
“欧夫人平日里身体怎么样?”
“她身体一向挺好的,作息也规律,很少生病……”李老夫人突然停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出事前,她好像说过胸口闷,还找了大夫开过药。”
谢明欢想到欧氏手上挣扎的痕迹,还有三个被害人脖颈间都有的针孔,三个人中只有欧氏表现出了挣扎,说明凶手给欧氏下的毒,不是分量太轻,就是欧氏当时正在服用的药正好和毒药相互克制。
想到这,谢明欢马上又问,药方是否还在。
只要看到药方,找大夫问上一问,就能够知道和这药方中的药有冲突的毒药是什么。
李老夫人喊了外面候着的人去取药方,等药方送过来后,谢明欢又问了几句,都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便带着人告辞出来了。
离开李府,谢明欢将药方看了一遍记在心里后,交给了王生,让他到城中的药店打听这里面的药,具体克制哪些毒药,再打听一下这些店最近有没有卖出过这些毒药。
交代完,她带着其他人又去了最后一个被害者刘夫人家中。
刘夫人住的远一些,在城边上。
一路上,拓跋尔跟在后面欲言又止,每次都在开口前泄了气。琪儿走在他旁边,只觉得这个少年稀里古怪的,忍不住一直去瞟他。
到刘夫人家中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刘家大门紧闭,左右墙檐上挂着白色的灯笼,一看就是在为刘夫人哀悼。
常记快走了两步,想要表现一下自己,刚抬手想要去敲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一个气势汹汹的男人,从里面冲了出来,后面传来三四个女子的怒斥声。
“你不孝!”
“你对不起娘!”
“你滚!滚了就别再回来了。”
常记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眼睁睁看着男人愰神的功夫消失在巷子的尽头,不得不看向谢明欢,等待指示。
“走吧,进去看看。”
谢明欢当先进了刘家。
里面传来阵阵压抑的哭泣声,想来是刚刚怒斥的几个人。
待谢明欢几人穿过石屏,绕进了刘家正院后,跪在正厅外面哭嚎的几个人也马上发现了他们。
“你们是谁啊?”
“大姐,那个人穿着官服了,应该是衙门的人。”
“衙门的官差到咱们家做什么?难道是抓到凶手了?”
谢明欢听得心中有些愧疚,面对家属的期待,她却没办法带来安慰,甚至还要再让她们难过一场……心头划过一抹淡淡的忧虑,不过很快,她就收拾好了情绪。
第12章 全都不合
谢明欢等人被请进了待客的房间,很快刘氏的丈夫就过来了。这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双眼下的暗影很深,眉宇间透着低糜。
陪着他一起进来的是一个梳着妇人头的年轻女子,她身上穿着孝服,脸上还挂着泪痕。
“大人,不知道你们来是?”
谢明欢忙道出了来意:“……实在抱歉,又来打扰你们,但我们想尽可能掌握更详细的信息,好尽快查出凶手。”
年轻女子脸上带着沉痛,语气不善:“我娘都被害多久了,到现在你们什么都没查出来。”说着她更是看着谢明欢,“现在又换了个这么年轻的,一看就没有经验,指着你们,我娘怕是没机会瞑目了。”
“你怎么说话呢!”常记瞪眼,语气拔高了,“这位是郡守大人亲自请来,专门追查凶手的谢掾史,岂是你一介小小妇人能够随意评论的。”
“嗤——”拓跋尔发出了不屑的声音。
“荣儿,你先出去。”
“爹!”
“去吧,去守着你娘。”
女子脸上并不情愿,但还是离开了。
“小女性子急,还请大人勿怪。”
谢明欢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放在心上。
“刘老爷,尊夫人的事,还请节哀。”
“只是……我们现在有一些问题,还想再问一问。”
刘老爷点点头,倒是很配合。
“我知道,拙荆她这、这都是命啊。”
“她这一辈子都过的苦啊!年轻的时候跟着我吃了不少罪,当时正赶上黄河闹灾,我们一路逃难来了长治,因为一路奔波,她三个月的身子没保住。”
“后来在长治一切总算是慢慢变好了,但老大他、他不争气啊,成天不着家,到现在也没个正事,那天,要不是为了帮老大谋个差事,事先打听到那位贵人那日要去礼佛,她着急出门去求人家,也不会出事!”
谢明欢什么都还没得及问,刘老爷却将夫妻两人的生平大致讲了个大概。谢明欢听着,若有所思,着重问起了刘氏和子女的关系。
刘老爷连连叹气。
“都不好。”
“她还活着的时候,这几个孩子,都不服她的管教,出嫁的不愿意回来,在家里的也不着家。”
这一刻,谢明欢心里有了了解。
看来,这三个被害者,生前和自己的子女关系都不是很融洽。这样的共同点,和她们被害,应该脱不了关系。如果从这上面入手来揣摩的话,凶手很可能本身也有相同的家庭问题,而这很可能促使他杀人的原因。
但,是什么触发了他开始杀人呢?
诱因是什么?
剥走脸上的皮肤又是为了什么?
其他的问题,谢明欢也照例都细致的问了一遍,和其他两人一样,都很正常。
可以说,三个人都是没什么特点的妇人,她们用自己的全部哺育着整个家,任何人听了,都会说上一句贤良,但偏偏却又都和儿子的关系不好。这样的三个人,却在平凡的日子,遭遇了最恐怖的经历,实在唏嘘。
问过话,谢明欢带着人离开刘家。
她走的时候,刘氏的女儿,之前质疑他们的那个年轻女子,双眼通红,一脸痛意,和那个夺门而出的男人,完全是两个极端。
“你一定要找到凶手。”
她说,声音又快又低,带着乞求和绝望。
谢明欢一怔,轻轻点头,虽然不过简单的动作,却是她在心里许下的重如千金的承诺。
“放心。”
回去的路上,正好和去打听药方的王生迎头碰上。
王生走的气喘吁吁,但脸上却很激动,见到谢明欢,干脆小跑冲了过来,一边喘一边说:“大人,已经问过了,这药方里只有一味药——犀角,可以克制蛇毒。”
“蛇毒?”
谢明欢有些诧异。
但很快她就想明白了,那两个细小的针孔,可不是就和蛇咬的伤口一样吗?她之前未往毒蛇上面去想,现在想来,倒也合理。
只是,凶手为什么要先用蛇来杀人呢?
是特殊癖好?还是蛇在整件事中具有未知的象征?
“蛇呈阴性,代表着狡诈的女人。”拓跋尔终于开口说话了,他一幅自得自满的语气,“从蛇上就可以推断出来,作案的应该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