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那位古灵精怪的姑娘吗？她真大方，出手便是一锭银子，应该是富家小姐吧……呵，你看这就是命运的不公，有的人生来就衣食无忧，他们的笑容里分毫没有被生活折磨过的痛苦，他们快乐的让我们这种在底层苦苦挣扎的人那么难过，那么嫉妒……所以，是啊，我就想要让她的那种笑再也不要出现了，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让她也感受一些生活的不如意吧。“
”你个疯子！你敢！“
拓跋尔听到秦书生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直接站了起来，想要冲过去打人，还是齐盛拦住了他：”冷静点，他是故意刺激你的，没看出来吗？“
”齐大哥，你别拦着我，我要教训他！“
”拓跋！“
秦书生饶有兴致地看着拓跋尔。
半响，他突然又开口道：”难道……你从来没有自卑过吗？你这样的血统，没有感受过那些可恶的目光吗？他们看你就像是在看过街老鼠，充满了戾气和否定，那种目光可是比我更变态更疯狂呢！“
拓跋尔怔住。
怎么会没有过，虽然小时候的事他记得的不多，但遇到师父之前他也曾经在街头混过，哪怕那些记忆非常模糊，但秦书生说的这种感觉，却依旧能够唤起他记忆深处那些不舒服的情绪。
秦书生一看拓跋尔的反应就知道自己问对了。
不过他好像又突然失去了兴趣，就算让拓跋尔和自己一样，也开始保守自我灵魂的折磨又能如何呢？人生还是没办法改变，他挣扎过了，努力过了，但最后依旧还是深陷在自己的泥潭之中，根本没办法跳出来，哪怕是一日的快乐和安宁，他都没有得到过。
这样的生活……他早就不想要了。
以前总是还觉得时候没到，一直在为难自己，继续活着，披着虚假的面具，犹如行尸走肉般活着，可是这一刻，秦书生突然觉得自己的内心绝无仅有的安定了下来，那种安宁让他意识到，时候到了，就是现在了，他可以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了，离开自己这可笑又可怜的一生了，他一点都期待有来世，只希望再也不要把自己放进这个可怕的红尘之中来才好，哪怕是做空气，做野草，都比做一个人来的轻松吧。
秦书生突然口吐鲜血，包扎的伤口也涌出了更多的血。
”怎么回事？“
”他咬舌了！“
当齐盛冲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秦书生咬舌自尽，甚至可能是用力过大，还牵扯着之前的伤口重新崩裂开来，只是这一切……都和他在没有什么关系，怕是对于秦书生来讲，这具身体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一个人肉枷锁，禁锢着他无处安放的灵魂，只让他越发痛苦。
”怎么就突然死了？！“
拓跋尔也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已经没有了生机。
一天之内，两个人就这样先后死在他们面前。也不是没有见过死人，面对那些受害者的尸体时，拓跋尔还没有这么大的触动。可是今天，看着琉央和秦书生，她们一个是受害者，一个是作恶多端的凶手，就这样死在了自己面前，明明上一秒还在和自己说这话，下一秒却失去了生机，这样的触动，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起来。
”他……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对于他来说，死应该是解脱吧。“
齐盛方才也被秦书生那些内心的痛苦和矛盾所影响，被他的情绪所牵动，明明是一个坏人，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让人感受到了他生活的无奈和痛苦。
”世道不易，打仗不仅让上战场的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其实也破坏了百姓的生活，也许如果不打仗的话，秦书生的生活虽然苦一点，但或许没有劫匪，他的爹娘，还有他未婚妻的爹娘也不会过早去世，以他的才华，说不定还是可以改变命运的。“
”齐大哥，你说的这些都是假设。“
拓跋尔难得认真严肃了起来。
”我觉得秦书生他就是心理太脆弱了，大概确实不适合这个世界吧。而且，他还是没有看透，人活着本来就有很多枷锁啊，但也不是一定要一辈子都背着这些枷锁过日子吧，明明打破枷锁的方法有很多种，归隐，流浪，出海……他孑然一身，如果离开安阳，去别的地方看看，看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他更苦难的人，或许就不会这么愤怒又痛苦了吧。“
”没有谁规定人生来就一定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啊，也可以把握当下，去好玩的地方，做有趣的事，活的快乐不是更重要的事吗？“
拓跋尔的话，让齐盛对他刮目相看。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拓跋尔竟然会有这样的觉悟……不愧是谢六爷的弟子，还是有真本事的啊。
第637章 唏嘘
这桩案子，伴随着秦书生的自裁，终于宣告结束。
至于成顷虽然洗清了杀人的事，但他对王寡妇和陈嫂子确实做出了那种事，这样的罪过也不轻，最后岑寅上报郡守后，按照现行的律法，直接判了五年的牢狱，同时还要参与到城外的开荒大军中去。
倒是李涫，来大牢了好几次，想要见成顷。
但成顷好像对李涫从来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尤其是这件事后，更是觉得和李涫走得近只会让自己更倒霉，所以他从来不见她。
而秦书生，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他的尸体最后还是齐盛带人收敛的。在城外的山中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将他埋了下来，没有立碑，只做是一处孤坟。那天，齐盛在秦书生的坟前站了很久，离开之前还倒了一壶酒在坟前。
”从此以后，天大地大，你再也不用被这世道折磨了。“
案子结束后，岑寅借着汇报案子的情况，在见到郡守大人后，把齐盛他们的身份和郡守大人说了一句，当时郡守大人那个吃惊，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你、你是说王爷在安阳？还来了不少日子了？“
”嗯。“
”那你怎么不早说！“
”属下也是才知道的，就查案子的时候，王爷手下的齐大人刚好也关注了这个案子，他们自己调查了一些，之后才和属下接触的。“
”那他们可还有说什么？比如在安阳待多久？住在哪？王爷对安阳有没有什么意见？“
”没有，住址那位齐大人倒是给了属下一个。“
岑寅将齐盛给他留下的地址交给了郡守大人。
之后，郡守大人也没工夫管什么案子不案子的，马上就吩咐人准备着要去拜见晋王了。
他来的时候，晋王正陪着谢明欢，听拓跋尔说案子的事。
对于秦书生和琉央的死，大家都很是唏嘘。
”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样死了？“胡书大嗓门，唉声叹气，”你们应该喊着我一起去的，说不定我还能救她一把。“
”没用的胡大叔，刘夫人她是自尽，当时齐大哥也在场，根本来不及。而且王太医也说了，就算她今天活下来了，但她早就开始服用慢性毒药了，也活不了多久了。“
”世道对女子还是太严苛了些。“谢明欢突然出声，她将哲儿交给奶娘，让奶娘抱回去，”不过秦书生的情况，更让人有些诧异。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但从你们的描述可以看出来，他平时为人处世应该很是端方，但却因为生活的困境，最后被逼的封魔了……王爷，齐大人，我觉得秦书生绝对不是北地唯一的那个，或许战乱带给北地的伤害，要远比咱们想到的更多。“
”是啊，属下也在想，如果没有战争的话，也许秦书生也不会最后把自己逼到了一条没有出口的绝路上。“齐盛被秦书生临死前的那些质问牵动的情绪最深。
”我倒是觉得这没什么，自古以来战争多了去了，大家不都是这样活着吗？就像我，我还从小都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呢，但是我现在不是照样活的好好的吗？“明明应该是拓跋尔这样的身世和身份更容易被触动，但恰恰相反，拓跋尔反而最正常。
谢明欢的目光在拓跋尔和齐盛身上扫过，不免有些奇怪。
还是晋王突然开口：”或许让这个秦书生痛苦的更多的是他的家人吧。“
齐盛下意识地点头，虽然没有出声，却很赞同晋王的话。
这也是他理解秦书生的原因。
如果他是像拓跋尔这般，从小就是孤儿的话，也许也不会那么痛苦。真正痛苦的，其实是家人用所谓的血缘亲情所带来的痛苦，他们从小就将自己向往的、自己不去努力实现的东西强加给孩子，让孩子去完成，他们以爱为名，束缚着孩子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