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客栈的风评不好，但却能一直开下来，掌柜的自然也不是一般人。柜台后面被称为掌柜的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人称宋掌柜。
宋掌柜目光隐晦地打量了两人一番，脸上带笑：“呵呵，两位说笑了，我们这小客栈，哪里会有大人来住，倒是有一位姓王的老翁，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二位要找的人了。”
他说话的时候，动作行云流水，一派理所当然的将谢明欢放在柜台上的银子收了起来。
这倒是个妙人。
谢明欢心中暗暗点评，见他如此说，也不戳穿。
“想来应该就是了。”
“还要劳烦掌柜的带我们过去。”
宋掌柜并未推辞，反正那位王老大人早就叮嘱过，若是有人来拜会他，直接带过去就是了。这等直接赚钱的好事，他又如何会放过。
王老尚书订了客栈一间清幽的院子。
谢明欢和晋王进去的时候，王老尚书就坐在院中，独自一人在下棋。宋掌柜将人送到了，就笑眯眯地离开了。
谢明欢上前一步：“王老大人，我家王爷过来拜访。”
此时，谢明欢是将自己充作晋王身边的人，她本就穿着男装，倒也没有什么破绽。
只是……王老尚书落下手中的棋子，抬眼看了看谢明欢，又看了一眼跟在后面，并没有近前的晋王，却是站起身，面目严肃地道。
“晋王殿下亲自来拜访，老夫不胜惶恐。”
“只是，谢小姐女扮男装，当时逃婚从洛阳离开，如今王爷既然到了，怎么还是如此打扮？”
谢明欢：“……”
虽然只是三言两语，但聪慧如谢明欢，又怎会听不出来王老尚书对自己的不喜。心中叹息一声，谢家在洛阳一贯交好的也是百年大族，像王老尚书这般寒门出身，家族传承不久的，交情不深，如今受到这般质疑，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看了一眼晋王，自己无声地退到了晋王身后，并不做声。
晋王心中暗哼，这个女人，倒是能屈能伸，为了查案子，也是费劲了功夫，平时牙尖嘴利的，现在知道不能和王老尚书硬碰硬，就装乖巧，把本王推出来。
不过谁叫他心软呢，自己能欺负她，别人都不行。
想了这么一圈，晋王开口和王老尚书说话的时候，语气就有些盛气凌人了。
“王老大人，我从洛阳出发的时候，听父皇提起过，说是你告老还乡，想要在有生之年再看一看边塞的风景，当时父皇还说，若是赶巧，还能和你碰上，没想到在这安泽，还真的见到你了。”
按理说，王老尚书年纪都可以做晋王的祖父了，虽然晋王是皇子，但也应该尊一声您。偏偏晋王这个性格，肆意任性，根本不能拿常人的标准来要求他。
所以现在王老尚书听着晋王的话，心里微微恼火，却又无法表露出来。
晋王却像是没说够，又道。
“只是有些遗憾，本王听说，你是因为孙女出事，才不得不留在安泽的，这事还请老大人你节哀啊！”
听到晋王说起自己遇害的孙女，王老尚书脸上的情绪倒是多了一些。谢明欢站在旁边，暗暗观察，倒是能看出，王老尚书脸上的悲切并不似作假。
她轻轻从后面碰了碰晋王，提醒他问正事，不要逞一时之快。
晋王撇撇嘴，倒是没有出状况，配合地问：“今日本王过来，就是有些案子上的事，要问问老大人。”
说着，他转身看向谢明欢。
“明欢，这个案子既然是你在负责，有什么问题，你就代本王问一问老大人吧。”
谢明欢挑眉。
这么靠谱不抽风的晋王，看着倒是挺顺眼的，而且很好用！
第62章 问询
只是晋王这面大旗虽然可用，但是让谢明欢一个姑娘查案，还来问询他一个致仕告老的老大人，无论是哪一个都让王老尚书颇有微词。
但谢明欢却不是那种，你对我冷对，我就退缩的人。恰恰相反，她是越挫越勇，迎难之上的性格。面对王老大人的冷意，谢明欢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既然晋王已经把自己推出来了，又表明了支持自己，谢明欢又怎么会退却了。
她上前两步，笑意盈盈。
“王老大人，在洛阳的时候就听爷爷提起过您，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只是……王小姐的遭遇，我们也深感遗憾，还望您老保重才是。”
王老尚书摆摆手。
“虽然我不赞同女人抛头露面，女扮男装，还追查案子，但既然是王爷的意思，我一个告老的老头子也没什么说的。”
谢明欢笑了笑，并不恼怒。
“老大人，实不相瞒，我们今日是有一些关于王姑娘的事，想要再问一问。”
“若是您不方便，将那日陪着王姑娘的丫鬟，还有去过密林的小厮叫来，我问上一问也是可以的。”
王老尚书见谢明欢装作不知道自己的嘲讽，竟然直接进入了正题，而晋王却是站在一旁，目光全都围着谢明欢转，原本心中的打算在嗓子里转了半响，到底没有说出来。
谢明欢面色平静，脸上看不出着急，很是从容。
这分定力，倒是让王老尚书眸光闪了闪。
“不用了。”
“谢小姐想问什么，问就是了。他们看见的、遇见的都和老夫讲过，老夫还没有人老眼花，记不清楚这么点事。”
谢明欢点点头。
“那晚辈就问了。”
“当日伺候王姑娘的丫鬟叫什么名字？她是王府的家生子吗？王姑娘出事后，她表现如何？”
王老尚书眉心一跳。
这个谢家女，倒是有几分手段。他看了一眼谢明欢，又看了看晋王，就是不知道这些，到底是她自己想问的，还是晋王为了讨她欢心，提前给她准备好了剧本。
沉吟了一番，王老尚书说道。
“那个婢女，并不是家生子。她是路上被宛若救下来的。”
宛若？
王宛若？
王老尚书的孙女，不是王幸儿？
谢明欢和晋王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在这件事上，心中此时所想倒是一致。不过两人都没有马上把疑问问出来。
谢明欢继续问道。
“那这个婢女现在如何了？”
“唉……宛若出事后，她自责，觉得是自己没有照看好宛若，想要自杀殉主。但是天灾人祸，这种事又不是她能够预料的，我们又怎么会这般随意对待一条性命？所以，老夫派了小厮，护送她回家，她家中还有个老母亲，想来在老母亲身边，应该不会再随意轻生。”
殉主？若真是如此，倒是个重情义的女子。
“不知她的老家又是在何处？”
“万城。”
万城在北地的边界处，倒是离这里距离不短，就算是想要将婢女叫回来，或者派人过去问话，都不是那么容易。
谢明欢想了想，又问道。
“那王姑娘失踪后，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消息？当时都在哪里找了？后来又是怎么发现密林的？”
“宛若出事后，马上就有人过来告诉老夫了。只是老夫此次告老还乡，并没有带太多人随行，跟着回来的，也都是祖籍老家也都在北地的。所以当时派出去寻找的人，并不多！”
说到这，王老尚书脸上闪过一抹悲痛。
谢明欢暗暗收在眼底，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她只是安静地等着王老尚书情绪平复后继续说。
“后来，老夫派人赶回安泽，摆脱这里的故人帮忙。只是，往返之间，也耗费了不少时间。当时老夫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便仔细盘问丫鬟，据她所说，那歹徒绑走了宛若，是往河下游而去了。老夫便带了大部分人沿着河流，一直往下游走。”
“到那密林处的时候，因为看到了地上被歹人不小心遗落的一只绣鞋，丫鬟认出那就是宛若的绣鞋，老夫连忙带人进了密林。只是——”说到这，王老尚书面色也有些苍白，想必是想起了当日在密林的所见，“老夫年轻的时候也曾在大理寺做过几年，也见识过那些受害者、凶杀案。但是像这般丧心病狂，又古怪离奇的，确是平生仅见。”
“那密林中，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被掩埋，却又偏偏露出了头的女子，她们大多数头颅已经腐烂，甚至有被野兽啃咬的痕迹，也不知道生前还受过多少凌辱呢，实在是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