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欢心中一动：“阿婆，你成婚的时候，是不是还没来癸镇？你们还和村子里的人在一起？”
尤阿婆抬头看了一眼族长，说不上是责怪他还是什么。
她：“原来小年都告诉你们了啊。”
族长本姓魏，单名一个年字，也马上是要做爷爷的人了，但在尤阿婆面前，还是当年那个小年。
他苦笑了一声点点头，没有解释。
尤阿婆：“也好，那我老婆子也不用费事了。”
她打起精神来继续说道：“不错，我成婚的时候还没有癸镇，大家都在原来的村子里，生活的很快乐，我们家老头子，就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隔壁大牛哥。一直到现在我都觉得那已经是最幸福的生活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互相喜欢，自然而然成婚，以后会生儿育女，一起白头到老。”
“可是……”尤阿婆的眼眶红了起来，“当我们的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最幸福的生活结束了。”
谢明欢：“是怪婴？”
尤阿婆摇头：“不，我们的孩子不是怪婴，他好好的，就是只来得及在这个世上停留三天，甚至都还没有睁开眼睛就走了。”
族长低着头，这些过去的事他虽然知道一些，但具体的，尤其是像尤阿婆以前的事，他也是第一次听说。没想到原来阿婆也是那些人里的一个。
尤阿婆：“孩子没了之后，我和大牛哥被族长叫过去，族长说了很多，他说我们的孩子还算是幸运的，完好无损只是夭折了，但是已经连续四五年有很多人家生出的干脆是怪婴，少了眼睛，或是少胳膊少腿，甚至还有连体的……这些怪婴不得不被处理掉，大家都觉得是受到了诅咒，村子里其实已经人心不安了。”
尤阿婆叹息了一声，因为回想起了过去那些可怕的事，而心中难过。
“族长让我和大牛哥自己做决定，是以后都不要孩子了，还是找个理由分开，各自再找其他人婚配，族长说只有这样才能有正常的孩子出生。可是……我和大牛哥，那个死老头子，他才不敢抛弃我呢。”
“我和大牛哥虽然震惊族长说的事，但我们一开始并不是完全相信，这一辈子就生不出完好无损的孩子，这算不算是无知的惨剧呢？我们嘴上答应族长以后不要孩子了，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可以，但其实私下里是想要偷偷再要一个的，只要孩子是正常的，不就可以了吗？”
看尤阿婆现在孤身一人的情况，想来后面的事不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果然，就听到尤阿婆说道：“我再次怀孕的第二个月，已经离开村子五年的鬼医突然回来了，他回来没多久，族长就下令要带着一部分人离开村子，寻找新的地方，族长说只有这样才能打破总是生怪婴的诅咒，村子里的人才能更好的传宗接代下去。族长专门找了我和大牛哥，他说既然我们不准备再要孩子，不如和他们一起离开，总好过留在村子里继续……其实族长带走的，差不多都是当时生过怪婴的。”
谢明欢心中感慨，这个族长倒也不是个坏人，虽然后面的计划实在太过欺骗女子，但却也是在为全村的人着想。
“我和大牛哥都有些不知所措，怀孕的事更加不敢告诉村长，只能稀里糊涂的就这样跟着离开来到了癸镇。”
晋王难得催促了一句：“后来呢？孩子生下来了？”
尤阿婆摇摇头：“生是生了，可是……族长说的没错，我们没有听族长的劝，结果迎来了最大的噩梦，我们的孩子……”
尤阿婆说不下去了。
谢明欢和晋王互相对望了一眼，谢明欢伸手握住尤阿婆的手：“阿婆，不用说了，我们都明白的。您还是继续说鬼医的事吧。”
尤阿婆点点头：“我和大牛哥生下怪婴的事也不知道怎么就泄露了风声，族长当时特别生气，因为这件事直接让跟着来到癸镇的村民再次绝望了下来，他们觉得就算是离开了原来的地方，诅咒依旧还在。”
“后来族长实在没办法就找我们商议，他说只能举办一场祭祀，让我们自己在神明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好安抚大家的心。”
谢明欢目光微暗：“阿婆……这个祭祀不会是要献出生命的吧。”
尤阿婆：“不错，就是要以命告罪，大牛哥他就这样带着我们的孩子走了，说来也是奇怪，祭祀过后，大家真的没有再生出过怪婴来了，想来是神明原谅了我们吧。”
第473章 阴差阳错
谢明欢叹息，哪里是神明啊，分明是阿婆一家的教训，让那些可能也想再试一试的夫妻们打消了念头，所以才再没有了怪婴。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对于尤阿婆来说，这些事是噩梦，但也已经是很遥远的噩梦了，所以她很快又笑了起来，一脸回忆：“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再加上大牛哥直接用命请罪，就剩下我一个人后，大家对我反而比以前还要好，他们心里都记着大牛哥的好呢。”
“生活重新归于平静，我虽然一个人，但有大家的照顾，后来出生的那些健康的孩子们也喜欢来我这里玩，倒也不觉得寂寞。一直到我认识的那位鬼医去世，他的儿子因为身体不好没办法接任，鬼医这个重担就落在了现在的鬼医身上。”
“我还记得他成为鬼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成婚，鬼医对于我们来说不仅仅是大夫，更是帮我们打破诅咒的功臣，大家对鬼医都心怀敬畏，哪怕是新上任的年轻的鬼医，也依旧让大家愿意自发的帮忙操持婚事，可是——鬼医他自己却并不开心，成婚之前他喝得醉醺醺的，倒在了我家后面的那条路上刚好被我看到，也是那时，我才知道了那个族长和之前的鬼医一直保守的秘密。”
“原来——镇子上娶回来的姑娘，嫁出去的姑娘，都被悄悄的换掉了，娶回来的是其他村子的，嫁出去的也没有回到之前的村子，而是被换去了其他村子，而不再生出怪婴，也并不是因为祭祀起了作用，根本是嫁娶的人换了。”
“我当时着实难过了一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的大牛哥他死的真的好无辜啊，他的死并没有改变诅咒，只不过是用来安抚了一下大家的情绪罢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不干脆把真相告诉大家呢？不就是和外界联系吗？不就是打破祖先留下的规矩而已嘛？难道明面上守着一个规矩要比我大牛哥的命更重要吗？”
“鬼医在我家中醒来后，拜托我就当一切都不知道，我问他既然他的爷爷可以离开村子，为什么他不离开？”
谢明欢：“鬼医怎么回答的？”
尤阿婆：“他说他难过更多的是因为娶得不是村子里那个小时候和他一起玩过过家家的表妹而已，至于这个骗局，目的和结果是好的，他并没有太过排斥。在他还有族长看来，告诉大家真相或许会遭到反对，不理解，甚至可能会有人故意作对，到时候反而可能会再次生出怪婴，但直接将这件事做了，让大家开开心心的，什么都不知道，既简单又没有风险。”
谢明欢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样的行为了。
“那鬼医后来是怎么变成那样的？”
尤阿婆闻言笑了起来，像是在嘲笑鬼医一般：“要我说啊，这人的命都是注定的，哪能没有神明啊！要是没有神明，鬼医他怎么会生出一个女儿来，他老婆为了把孩子生下来，当时就难产去了，而鬼医在看到自己的女儿的那一刻，再想想他口中所谓的简单方便的办法，就不那么想了。”
原来如此。
事情没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大多会用理智的想法去思考。
可一旦事情和自己息息相关，像是鬼医想到等女儿长大了，也会被欺骗，说好了是嫁去村子里，但根本是被换亲到了别处，而且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回来癸镇，大概他就不能再接受这件事了吧。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后来鬼医和大家说，他得了个儿子，但是身体不好，不能见光，所以除了当日帮忙接生的我，还有族长，也就是小年他爹外，没有人知道鬼医其实得的是个女儿。”
“鬼医给他女儿起名叫梓珖，恨不得把自己有的一切好东西都给她，可是梓珖渐渐长大，一想到她未来的婚事，鬼医就满脸愁绪。有一次他又喝醉了来我这里说话，我便问他有没有想过让梓珖悄悄离开，反正镇子上也没有人见过她，更不知道鬼医有个女儿，让梓珖离开镇子，出去寻找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