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阳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滴在了床单上,他坐起了身子,大口的喘着粗气。
是梦吗?
他双手抱头,眼珠子乱转,心脏仿佛要跳到了嗓子眼里。
林先生是他的哥哥?
可是他记得邓警官说过,林先生已经死了。
难道说,他真的已经疯了吗?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传来,打乱了他的思绪。他惶恐不安,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子,就见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
“708号病人,早饭吃过了吗?”
医生的脖子上挂着个听诊器,径直的走到了他的床边,冷冷地看着邱阳道。
“没有。”邱阳道。
“先吃早饭,一会儿会有护士带你去做心理治疗。”医生道。
“好。”邱阳木讷的点点头道。
“怎么流了那么多冷汗,是不是胃又开始疼了?”
医生查阅过邱阳的病历档案,知道邱阳有严重的胃病。按理说,应该带他去做化疗,但是邱阳这个杀人犯的身份摆在那里,精神病医院无权对他展开进一步的治疗。
“不疼。”邱阳摇摇头道。
“不要硬撑,疼,我就给你开点胃药。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心理清楚。”医生冷冷地道。
“嗯,谢谢你。”
邱阳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医生心中一惊,诧异的看着邱阳,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离开了邱阳的病房。
痛苦的活在这个世上,还不如死一死了之,摆脱一切烦恼。但如果可以逃出生天,他就没必要用死亡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邱阳的早饭,是一碗没多少米粒的白粥。吃过早饭以后,护士推了一个轮椅来走进了他的病房。
他乖乖地坐在了轮椅上,看着护士给为他戴上了手铐和脚铐。
护士推着他离开了病房,然后坐上了电梯,来到了五楼的心理治疗室。
为他整治的心理医生,是为年轻的女医生。女医生戴着一副眼镜,膝盖上放着一本记事本。
“邱阳,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吗?”
女医生推了推眼镜,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们以前见过吗?”
邱阳歪着脑袋,不解的看着女医生。
女医生神色一怔,从口袋里抽出一支圆珠笔,开始记录道:
“上周我们刚见过,你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了。”邱阳摇头道。
“那么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做何诗曼,你可以称呼我为何医生。”何诗曼道。
“何医生,我不记得以前见过你。”邱阳神色黯然的看着何诗曼道。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精神鉴定中心,是我为你做了精神鉴定,现在想起来了吗?”
“对不起,我想不起来了。”
何诗曼耐心的看着邱阳,然后在记事本写上了这样一句话。
【708号病人,患有间歇性失忆症,肾上腺素过高,有高血压早期的症状。】
“你最近有没有做梦?”何诗曼看了一眼邱阳道。
“有。”
“你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被白狼追赶,然后我用刀子捅向了白狼的腹部,白狼变成了林先生。”
“你又梦见林先生了?”
“嗯,他说他是我的哥哥。”
“那你看到他的脸了吗?”
“看到了。”
“你觉得你们长得像吗?”
“像。”
“之前你说他穿着花裙子,是这种款式的花裙子吗?”
何诗曼话音刚落,便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选择一张相片,展示在邱阳的面前。
手机屏幕上,一名女子面容和邱阳有几分相似,身上穿着碎花裙子,头发编成了麻花辫。
“妈妈?”
邱阳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女人是自己的妈妈,妈妈那时候还很年轻,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邱阳,你是不是有恋母情结?”何诗曼冷冷地看着邱阳道。
“我没有!”邱阳大声反驳道。
“既然没有,那么为什么在你的描述中,将林先生描绘成了你母亲的模样。”
“我不知道,我的妈妈早就死了,除了现有的照片外,我根本记不清她的长相!”
何诗曼停下了记录,将手机重新放回了口袋里。
“好,我们现在换一个话题。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养父还有养母吗?”
邱阳沉默不语,何诗曼继续询问道:
“许芃和赵宇轩都是你的发小,在你搬家后,你们几乎断了联系。时隔那么多年,你们再次重逢,你将许竼分尸,又挖走了赵宇轩的眼睛,手段极其残忍,别告诉我,你连这个也忘记了。”
“我不记得了。”邱阳淡淡地回答道。
“根据警方的调查,陈立尧也是你的发小,你为什么要杀他?”何诗曼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那时候被林先生囚禁了,陈立尧的死,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邱阳道。
“那Christian呢?”
“他是我杀的。”
这一次邱阳没有反驳,直接承认道。
“你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他要杀林先生,林先生握着我的手,让我开枪打死他。我哀求过林先生,让他放过Christian。”
“然后呢,你还是杀了他,不是吗?”
“死了不止他一个。”
“你什么意思?”
“游轮上有很多人,林先生的属下开枪杀死了那些参加拍卖会的宾客,然后炸毁了那艘游轮。”
“邱阳,你在编故事吗?”
“我没有,反正我说了实话,你们都不相信我,当我是个疯子。何医生,我累了,能让我回去睡觉吗?”
邱阳平静的看着何诗曼,仿佛对一切都无所谓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死陆嫚嫚,林澜和你又是什么关系?”何诗曼皱眉道。
“陆嫚嫚就是林先生,林先生就是陆嫚嫚。”
邱阳歪着脑袋,然后抬头望向了天花板,自嘲的笑着道。
他的眼神犹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对世间万物失去了所有的兴趣。
何诗曼从未接受过像他这样的病患,她平复了心情,对着门外的护士道:
“王护士,你可以带病人回病房了。”
“何医生,治疗已经结束了吗?”王护士推门走了进来道。
“是的,今天的药暂时停一停,我需要和别的医生商讨一下,为他重新制定治疗方案。”
“好,那我先送他回去了。”王护士道。
“辛苦你了。”何诗曼道。
王护士推着轮椅将邱阳送回了病房,一路上,邱阳不吵不闹,乖巧的像个不会说话的洋娃娃一样,让人不由的产生了怜惜。
邱阳的手脚获得了短暂的自由,代价则是他再一次的被关进了密不透风的病房里。
他脱下了鞋子,躺在了病床上辗转反侧。他不敢睡觉,不敢吃药,不敢照镜子。思绪混乱,他蜷缩着身子,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地睡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他的耳边传来了林先生的声音,林先生将他压在身下,凑到了他的耳边低声道:
“小可爱,想我了吗?”
是林先生的声音!
邱阳猛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病房里空荡荡的,除了他以外根本没有第二个人。
幻觉,一定是他的幻觉,林先生已经死了!
他跳下了床,跑到了病房的门前,大声的哭喊道:
“救命,谁来救救我,林先生来了,他来找我了!”
走廊里空无一人,即使他喊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回应他。
独立的病房,独立的楼层,对待杀人犯的特殊照顾。
过了许久,他不再哭喊,而是抱着膝盖,缓缓地蹲在了地上。
画面一转,邓怀明开车来到了桐华市精神病医院。
他将车子停好后,心烦的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然后点上一根自顾自的抽了起来。
邱阳就像是扎在他心窝的一根刺,怎么拔也拔不出来。
于是他趁着今天休息,买了一个水果篮,想要来见见这个孩子。
想到这里,邓怀明掐灭了烟头,然后提着一个水果篮子,走进了精神病医院的大厅。
接待他的是一名姓张的护士,张护士留着齐肩的短发,个子不高,看上去刚才卫校毕业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