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那手拿开,徐伊甸心里着急,嘴巴却不听使唤,他只能一遍遍笨拙地重复:“很想……很想很想……”
那手还是离开了。
脑门上一冰。
肯定是他妈给他拧了凉毛巾。
徐伊甸被凉得咧嘴,但是心里高兴。
他盼着自己病得重一点,最好能到吃芝麻油炒鸡蛋那一步。
所以他悄悄把自己的腿从被子里伸出去了一截。
可惜房间里面好像很暖和,身上又忽冷忽热的,小腿露在外面也没觉得比被子里冷。
徐伊甸吃力地挪动自己的大腿,浑身的肌肉全都在叫嚣。
他实在是没力气,腿还没挪动,就被他妈发现了。
他感觉到有人托着他的小腿肚,轻轻放回了被子里,还把被子也掖好了。
他妈妈的手有点凉,还有点硬。
徐伊甸担心她是不是挨了大款欺负,含含糊糊地劝她:“你回来嘛……我现在能赚钱了,可以摆摊儿养你的……你别跟着别人吃苦了……”
他妈又不理他了。
徐伊甸又着急又睁不开眼,只能故技重施往外伸腿。
这次他妈动作很快,攥着他的脚腕把他的腿结结实实地裹好了。
徐伊甸说了会儿话,嗓子就不行了,吭叽了半天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可是他有好多话想跟他妈说。
不说那些埋怨的话或者不开心的事,他就想问问她走了以后过得好不好。
越是说不出来他越着急,呼哧呼哧地哼哼,很快就喘不上气来来了。
他妈把他搂住了。
徐伊甸惊呆了。除了吃力的呼吸,他一动不敢动。
因为他越发地确定这是一场梦。
万一他一动,把梦动醒了呢?
他妈不会抱他。
他特别确定。
哪怕他妈离家出走这么多年,转性成了一个温柔顾家的女人,也不会抱他的。
他就是知道。
那个怀抱很温暖很宽大,不会是一个成年男人被女人抱着的感觉。
而只能是一个孩子的幻想。
眼泪出溜出溜地往外掉,呼吸都被泪水淹没了。
徐伊甸不住地吞咽,才能稍微有个喘息的缝隙。
有人给他擦眼泪。
徐伊甸却哭得更凶了,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张原本没有血色的脸越憋越红。
蔺珣皱着眉看着怀里哭个不停的人,把他上身稍微扶起来一点保持他呼吸顺畅,抬头看医生,“他怎么难受得这么厉害?不是用了特效药吗?”
医生推了推眼镜,“他对药物的敏感性不高,而且他现在可能很大程度上是身体不适和恶劣情绪的恶性循环。”
蔺珣自己除了常年为伴的头疼,也不曾生过什么大病,很难体会这种感受,口气却恶劣了两分,“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熬着吗?”
“这……”医生有些为难,“身体上的不适我们已经尽力缓解了,您可以试着开导开导他。”
“开导?”蔺珣的眉毛锁得更紧了,“怎么开导。”
“哄哄,”旁边坐立不安的陈曲结结巴巴地开口了,“船、船长哄哄公主吧……”
蔺珣在这方面一窍不通,反过来问陈曲,“这怎么哄,他都没醒。”
“你给他拍拍,给他唱、唱个儿歌,然后问他,嗯,想要什么。”陈曲掰着手指头,“就是……要对他好。”
蔺珣让徐伊甸哭得心烦,抱着拍了拍背,把人拍咳嗽了。
“慢一点慢一点!”陈曲不满意地说,“你把他弄疼了!”
蔺珣从床头抽了张面巾擦了擦脸,才扶着他趴在自己肩上,放轻了拍背的动作,问陈曲:“这样行了吗?”
陈曲担心地看着徐伊甸的脸色,又挑剔道:“他脖子露在被子外、外面了,你给、给他盖盖。”
蔺珣拽着被子把徐伊甸裹严了,轻轻拍着背帮他呼吸,又些僵硬地低头问他:“还难受得厉害吗?稍微好些吗?”
徐伊甸还在掉眼泪,掉得蔺珣心里火急火燎的。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这样。
或许是因为徐伊甸对陈曲有恩,陈曲不会报,他就替他报。
仅此而已。
稍微想通了一些,蔺珣的动作也就顺畅了许多。
他不会唱儿歌,只能暂且跳过,扶抱着徐伊甸轻声问:“想要什么吗?喝不喝水?”
徐伊甸靠着他的肩膀,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陈曲又提醒他:“公主喜欢、喜欢吃点心。”
蔺珣组织了一下,稍显生硬,“病好了可以回家吃点心。”
听见这一句,徐伊甸却又哭得厉害了。
蔺珣不明所以,顾不上请教陈曲,有些着急,“不吃点心不吃点心,想吃别的吗?”
徐伊甸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话,蔺珣听不清,附耳上去,“什么?”
灼热急促的呼吸夹着一句断断续续的话喷在他耳畔:“要是我能……得气管炎,可不可以……吃芝麻油炒鸡蛋?”
蔺珣沉默了许久,轻声回答他,“不用得气管炎,也可以吃的。”
徐伊甸迷迷糊糊的,什么也听不懂,就记住了一句“可以吃”,伸手抱住梦里的“妈妈”,沉沉地昏睡过去。
病来如山倒,后面两天他的病还是往呼吸道发展了。
徐伊甸一咳嗽起来就昏天黑地的,但是一直有人抱着他拍背揉胸口。
他觉得自己在梦里还真的吃到过几次芝麻油炒鸡蛋,甚至比记忆里的味道更好。
可见梦是多么强大又虚妄的东西。
长长地睡了一觉,徐伊甸逐渐就清醒了,慢慢把小孩子想妈妈那些荒唐念头压了下去,昏睡前的记忆就浮了上来。
他跟蔺珣说了个车牌号,还告诉他有人要害陈曲。
按照蔺珣的性格,会不会立刻就把人挖出来杀了?
那他的复乐值……可就万劫不复了!
这个噩梦一般的猜想立刻就把徐伊甸吓醒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相当豪华的病房里,床边还坐着一个昏昏欲睡的陈曲。
不见蔺珣。
“陈曲陈曲,蔺珣呢?”徐伊甸伸手晃了晃陈曲,忍不住地咳嗽了两声。
陈曲快乐又茫然地看着他,“公主醒了?”
“嗯,蔺珣去哪了?”徐伊甸焦灼地问。
“去找……医生问问题了……”陈曲看得出他着急,“马、马上就回来!”
徐伊甸稍微放下一点心,又捂着嘴咳嗽,整个胸腔都跟着震颤,拉风箱似的。
“吃这个吗?”陈曲从床头柜上端了一只保温碗,“你咳嗽、船长给吃这个。”
徐伊甸伸头一看,居然是一碗炒鸡蛋。
他不由大窘,心说该不会这两天在梦里说的话都真的说出来了吧……
看他不说话,陈曲有点担心,“不爱吃了吗?”
徐伊甸略有些尴尬地捧过碗,“这两天都是陈曲和谁在照顾我呢?”
他心里有个答案了,只是不敢确定。
“我不告诉你,”陈曲骄傲地挺起胸膛,“我答应船长替他保守秘密。”
徐伊甸苦笑着揉了揉陈曲的头顶,捧着碗吃了一口鸡蛋。
虽然嘴巴里还是没什么味道,但是鸡蛋的口感又弹又滑,咽下去的时候嗓子也舒服多了。
徐伊甸在心里感叹:也不知道谁手艺这么好,我都想给他加复乐值。
系统:【男主温柔指数上升,复乐值+50,共计300分。】
徐伊甸还没弄明白这分是怎么加上的,手机上显示了一个短信通知。
他中奖了。
八百万。
第19章
看着新弹出来的纳税通知,徐伊甸才意识到他是真的中奖了,而且还是这么大一笔钱。即使刨掉一百多万的偶然所得税,他也基本上实现这个世界里的经济自由了。
他在原来的世界里穷怕了,穿书过来之后也一直没有独立财产,吃住全靠蔺珣,他哥给他的钱他也不敢花。
虽然现在也还是刀口舔血,但那也是身家百万的刀口舔血了。
他有能力对别人好了。
“陈曲,以后想吃什么好吃的就告诉我,”徐百万阔气地跟陈曲说,“我都买给你。”
陈曲正摸着头开心,蔺珣就面无表情地推门进来了。
他两只手里都提着保温包,看上去和他的细呢西服外套有些违和。
看见徐伊甸坐起来了,蔺珣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醒了”。
徐伊甸还没张嘴,肚子就先轻轻“咕”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