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朱娅冬心意已定，洗手洗脸就要去睡觉。
叶玙想了想，换个角度，追着母亲在洗手间了继续说，“妈，妈我听你们单位的马阿姨说，你有可能被调去华洲科技当技术顾问？到时候一个月能有五千这么多呢，是吧是吧？”
现在京城的平均工资不到一千而已。
母亲如今在研究所的工作工资已经算不错的了，她手里捏着三四个核心专利，这些专利在研究所都能申请到几百万的项目，但她个人收入也不过一个月两千不到。
父亲虽然是南州副州长，工资也才一千二。
五千，那就是发财了啊。
按照现在的京城房价，母亲在华洲科技干两年，就能付个首付买那种大的商品房子！
再想想以后，华洲科技啊，那随便一个十九级的员工都能年薪百万，叶玙酸酸地想着，母亲比她更具有暴富的潜质。
可见科学技术才是第一发家力。
被女儿吵得脑仁疼的朱娅冬唉声叹气道，“好了好了，那都跟咱们没关系，你小孩子知道什么，听话，睡觉啊。……华洲在东州海京，已经改制了，不属于国家单位，我去干什么。没作业就睡觉去。你马阿姨成天跟你瞎说什么！”
她马阿姨跟谁都能说到一起。
“不要啊，妈妈你听我说嘛，”叶玙立刻解释，“我都知道呀，我都上网查了，妈你看，我考上附中钱学森班，然后就能住校，妈你不正好去外地吗？高中毕业我还想申请牛大或者剑大呢，就咱家这点钱还不够我留学生活费呢。”
朱娅冬把不听话的女儿押回她的卧室，“睡觉！怎么这么不听话。你爸不在家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打你？”
这闺女也是能瞎想。
她好好地公务员，不为国家服务，去做企业的员工，她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吗。
叶玙在被窝里只露了个头，还在锲而不舍，“妈……”
母亲毫不留情“啪”地关灯，关门。
你不允许，难道我自己不会自己创造条件努力？！
第二天叶玙根本不去学校，而是带着昨天买的中考资料，继续去奶奶家蹲点，千万不能放弃这暴富的机会。
学校里请假她就说自己来例假了非常难受，一个多礼拜都没去学校。
她父亲那么忙老师都知道，朱娅冬所在的研究所研究保密，老师根本联系不上，叶玙常年又是爱学习的好学生，老师一点都不怀疑她是在逃学。
叶玙有一直蹲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每天李爷爷都来劝她。
李爷爷和奶奶串通好了似的，来了也不敲门，就坐院子里大樟树下的石头上，劝她回学校上学。
今天还没来，叶玙抬头看天，然后茫然看着天边仿佛要变脸？。
难道老天爷要助攻？
刚刚过九点，忽然万里无云的天边黑压压压过来一片乌森森的低云，看着十分不妙。
小风转大风呼呼助阵，十几分钟后果然下起了雨，幸而春天的春雷还没到，但雨势一点也不见小，反而雨滴越来越密集。
叶玙紧紧地把书包抱在怀里，用校服外套把书包挨着肚子包在衣服里，整个人贴在奶奶家的木头门上，毫无意义的用门上的白门帘遮风避雨。
终于，在李爷爷赶到前，奶奶沉着脸把门拧开，让小孩站进屋子里避雨。
叶玙差点被闪到。
她一个踉跄歪进门里，居然傻不拉几楞了一下。
进来了？！
叶玙兴奋地大喊，“哇！哇哇！奶奶！奶奶我好想你啊！奶奶！”她这仿佛虚情假意的话喊出来，也不知道触碰了什么机关，仿佛同所有被奶奶抛弃的小孩共情了一般，突然就哭了起来，“奶奶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呜呜呜……”
奶奶眉间紧皱，脸色仿佛有所放缓。
但没有用，她同叶玙保持了两米距离，冷冰冰的说话，指了指紧挨着门口的小椅子小桌子，上面有杯热腾腾的红糖水，“坐那，雨停了就回去。”
叶玙刚刚冲动一哭，伸手要抱，被冷酷无情的奶奶推开。
她低头控制了哭声，扭扭捏捏的坐到小椅子上，一下一下的打着哭嗝。
这是从前爷爷在的时候，她经常吃饭喝水玩的小桌椅。
家里有个照片，是小桌椅放在院子里，她坐着爷爷给她拍了个照片，……好像是三岁？
还以为爷爷去世后奶奶全都扔了呢。
叶玙坐下把书包从怀里掏出来，仿佛被奶奶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震慑到，有点小害怕的坐下来，双手捧着陶瓷杯小口小口的喝着糖水。
不敢乱看。
奶奶转身去了里面的卧室，也不管她似的。
糖水没喝完，带着两把雨伞李爷爷就来了。
他惊奇的看着小孩被放了进来，立刻就高兴起来，也不见外的坐在小桌子旁边和小孩聊天，“进来啦？好，好。”
叶玙同他腼腆地笑。
听见动静，奶奶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罩衫和一双布拖鞋，棉布罩衫放到桌子上，拖鞋扔到叶玙脚下，眼睛却看李老头，语气不善，“你怎么又来了！”
“怕这孩子犯倔呗。”李老头答道。
他自己打了一把伞，另一把是大孙子的伞，准备给叶玙用。
用不着喽。
叶玙听老人的话，同时手脚利索的把校服外套脱下来，穿上并不美观的老布罩衫，搓着手把湿了的运动鞋和半湿的袜子晾在墙角立起来，光脚穿上布拖鞋。
整个人都干燥暖和了。
衣服鞋大小都不合适，但是非常舒服。
老李跟奶奶在吃饭的八仙桌那边说话，“她爸又不在，你给她妈打个电话怎么了？看把这孩子折腾的，好歹也是你看大的，就算是路边的小孩你也没这么心硬过！”
奶奶不说话。
叶玙假装听不懂大人们的话外音，认认真真趴在小桌子上学习起来。
原以为这样就算是好了。
下午五点叶玙高高兴兴打着李爷爷送给她的伞回家。
结果第二天礼拜六再来时，居然又被奶奶关在了门外面！
天神！
多么倔强的奶奶！
白婷婷是怎么打动她拿到豪宅的！
叶玙欲哭无泪的站在门口发呆，手里提着的一袋子苹果都没了水灵灵的气质，可怜弱小又无助。
九点二十左右腿脚不利索的李爷爷又来了，身边跟着的他的大孙子周议黎，两人惊讶的看着门口的小可怜。
小可怜叶玙震惊地眼睁睁地看着这爷孙俩，——被奶奶迎进了屋里倒茶喝水。
凭什么别人家的孙子能进屋，她不能！
别人家的孙子还可怜地回看她一眼！
“奶奶！奶奶我想你了！呜呜呜……”
叶玙提着书包，傻傻站在外面哭。
别人家的孙子周议黎端着糖水出来，递给她，尴尬地说，“郑奶奶说叫你喝糖水。”——郑奶奶说，堵住她的嘴。
叶玙哇地一声真的伤心的哭了。
她听懂了。
3
03
周议黎主动端了两个小板凳出来，她一个他一个。
叶玙根本不理他，把那点不服气的委屈哭够了，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周狸子喝糖水，喝完后水杯放外头窗台上。
乖得很。
奶奶说不让进她就真的不敢进，端端正正坐在小板凳上看习题资料。
里头两个老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大，搞不清楚是吵架还是原本就那么说话方式。
什么老班长又怎么了，老四的媳妇又怎么了，明天去干休所探望谁带什么东西等等，大概全都是以前奶奶老战友的生活近况。
时间一长，院子里几家周末放假的小孩就被老人出来了几个，凑在叶玙两人旁边要玩。
看见大孩子不理他们，几个小孩就呼啸着大喊大叫在院子里玩耍。
周议黎被爷爷安排照顾小妹妹。
他当然不能陪别人玩，也不能让这些熊孩子打扰小妹学习，站起来想把这几个孩子劝走，回来却看见小妹妹膝盖上的验算草稿纸，意外地“噫”了一声。
叶玙做题认真，没注意别的。
等这道题做完了，才发现身边静悄悄，刚刚围观的几个傻小孩跑去墙边老樟树下玩水和泥巴了。
倒是别人家的孩子周狸子，现阶段特别让她讨厌的人，不晓得什么时候搬板凳坐到自己旁边，认真地看她解题。
两人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