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拿着一方丝绸，仔细地擦拭着一盏已经熄灭的宁神灯，眼中一片悲凉。
余啸认出那是她的宁神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的。
林中雨擦拭完后，来到了外面。
余啸又一次惊讶了，林中雨所处的地方不是太平界，是飘山界。
紫雾花山谷的入口修在她与林中雨第一次见面的湖边。
林中雨顺着简朴的玉石路缓缓前行，路过的地方，都有他与余啸相处过的回忆。
当时他冒险潜入这里，余啸又一心逃离。
谁能想到，那竟是他与余啸最亲近的时光，余啸愿意相信他、依靠他。
余啸看着林中雨怆然又孤单的身影，回想起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有些心酸。
其实她与林中雨是同样的人，不过她有意让自己去怀疑。
现在看来，她与林中雨，都挺失败的。
余啸跟着林中雨，走过飘山界，最后回到紫雾花山谷。
“小余儿，我会替你完成心愿，羽化飞升的，”林中雨注视着宁神灯，“天界会有起死回生之术。”
余啸深吸一口气，手拂过石头。
若是他飞升后发现自己早就在天界等他了，会不会吓一跳。
扶摇灵界一片葱郁，除了有意留下来做景观的，已经看不到沙漠的影子。
修士都朝一个地方聚去，在空中就打起招呼来。
“边师弟，你回来了。”
“师祖生日，怎么能不回来。”
“带什么礼物了？”
“哈哈，确实没找到好东西，还是灵石。”
另一人也笑，“也好。对我们师祖来说，没有什么比得过灵石。”
没想到有其他门派到扶摇灵界来，余啸正在羡慕这个“师祖”，却看见那些修士都落到了啸门。
美貌依旧的郝连美与烨，同坐在高台上，接受弟子的叩拜与礼物。
“小美居然拿我的名义敛财。”余啸心中酸溜溜的。
在外游历的弟子讲起这边地界的情况，说起许多门派都设立新分堂，甚至整个门派搬迁。
但没有人劝郝连美那样做。他们都知道，师父好静，而且要帮师祖守着这块地界。
地族也派人过来了。看那小鼻子小眼睛的模样，就知道是地王土方的后代。
献上礼物后，那名地族笑眯眯地问：“郝前辈，父王让我问问您。哪个地界龙天芽比较缺，能卖个好价钱？”
“去宁丘灵界看看吧。”
弟子们送来的东西，都被郝连美拿到了库房中。库房里堆起一座灵石山，和余啸曾经在琰的仓库中看到的一样。
郝连美轻轻叹气，“总说没有供奉，现在有了又不回来拿。”
烨也跟着叹气，“你那个师父，太不称职了。”
“她是我当时能找到的最好的师父了。”
郝连美笑起来。那个时候余啸还比较好骗。
“不过，她是最适合我的师父。”郝连美拉起烨的手。其他人绝对不会这样尊重她。
“苏白！”余啸拉开修炼室的门，“你马上回一趟扶摇灵界，把我的供奉收了。”
苏白已经没有灵石修炼了，大眼睛里天天流露着哀怨的光芒。
“再告诉小美，以后不需要供奉了。他们留着自己花吧，给弟子用好东西。再带点渡神界才有的东西回去。”
吩咐完苏白，余啸又坐在石头面前。
石头上的光明暗交替，余啸手撑着头，纠结要不要看清泽。
最后还是作罢。
啸儿和景茱萸陪着他，也许能抚平他心中的仓惶不安吧。
余啸不知道，清泽离她并不远。
夜何极率领邪修，刚刚帮牙侩堂夺回汤谷神级界。
在风师妾狂妄的大笑中，夜何极正在拍桌子。
“你犯得着用那么危险的术吗？这是帮忙，又不是自家的事情。”
清泽抿着唇角不作声，被冷汗浸湿的头发贴着脸颊，面色白如淬玉，只有深黑色的眸子恍若琉璃，露出几分邪气。
夜何极叹了口气。
清泽根本不是在打斗，像是要与对方同归于尽一般，受伤越重，他的目光越是神采飞扬，却永远聚焦在远处，仿佛看着另一方天地。
景茱萸眼里啜着泪，但手脚利落地帮他疗伤、调配丹药。
啸儿伏在清泽膝上，乌黑的头发盖住了脸，像是睡着了。
“你要是死了，我是不会照顾这个小怪物的，”夜何极大步走到外面又回头，“为了她，你得活着。”
清泽收回目光，手掌落在啸儿头发上，轻轻盖着。
“啸儿，若是我死了，你不会独活，对不对？”
“嗯。”
啸儿头也未抬，声音闷闷的。
景茱萸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
余啸修炼之余，就坐在石头面前。
江妙文已是寒墨阁新师尊，石逸文天天说如今的弟子太过死板，比江师兄当年还老成。
林啸门是升平灵界最富裕的门派，全靠司徒钧兢兢业业的打理，但没有扩张之意，有小富即安的意思。
南宫和已经能控制朱厌，和堂遍地开花，有声有色。
苏玄与红初、童时锦与玉生香、风生遥和他的兄弟们……甚至曾经的仇人。
紫英神魂只剩很少一缕的时候，余啸找到莫伊漠，说愿意配合他的计划。
莫伊漠一本正经地感谢她，却掩不住声音中贱兮兮的笑意。
等余啸回到修炼室，石头上出现她最常看的人，画中人身处的环境却变了。
琰得知余啸的决定后，离开了南辉渡神界，连烛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第702章 外面（大结局）
余啸在拾花石前看到沈复时，立刻冲了出去。
然而她拼命赶到的时候，琰与沈复的决斗已经停止。
沈复遍体鳞伤，半张脸和全身都是被烧伤的痕迹，看上去很骇人。
但琰的情况比他还糟，头上的血流个不停，只剩下微弱的魔气。
沈复抓起掉在地上的长颈葫芦，是芸娘为琰挡住了最后一击。
芸娘，是他几千年来，深如海、切入骨的失意寂寞中，唯一的慰藉与温暖。
“你是不想我继续错下去吗？可怎么才是正确的呢……芸娘，我到底该去向何方……”
沈复把青云牌放在琰的手边，握着长颈葫芦，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被夷为焦土的大地上，身为大乘后期大圆满修士的沈复，看上去也只有渺小的一个黑点。
余啸从他头上掠过，落在琰的身边。
琰已经服了丹药，一向淡定冷漠的脸上，嘴角扬了扬。
他把青云牌贴身藏好，道：“我和你一起去天级界。”
“那就拜托你了。”
余啸伸手去扶他，琰却一下子按住了这只手，用力将余啸拉入自己的怀中，跨入莲花峰中。
谁也没说一句话。
余啸感到自己的头脑和身体全部在真空中一般，仿佛漂浮在浮云之上，被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捕捉着。
两人回到南辉渡神界时，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余啸一双银灰色的眼眸顾盼有神，似笑非笑。
她把泽幻珠让给红鼎，自己住进了莲花峰中，单是为了看看烛气得时青时红的脸，都很值得。
“真是便宜你了，”莫伊漠调笑道，“红鼎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琰这几千年的修为和元阳，让余啸的修为一下子到了炼虚后期，红鼎再找点其他小麒麟的神魂就够了，不需要贡献出他自己的神魂。
“他那火麒麟，我还不想要呢。”
“余啸，我要走了。”莫伊漠突然说。
余啸点点头，“你要去找沈复。”
莫伊漠听琰说了沈复的事情后，一直很惆怅，身形都只剩下了一缕青烟。
“就你们这双修强度，琰的修为很快就能到大乘后期。有他在，打开建木根系的事情十拿九稳。红鼎会带你们上去，我的真身也会接应你们……”
“你不需要担心我们。”
莫伊漠突然变得这么温柔，让余啸很不习惯。
“你去陪着沈复吧。”
余啸目送莫伊漠混入云中，朝泽幻珠走去，老远就听到风生遥的声音。
“嘟爷，余啸快飞升了，是不是真的？”
“别来烦我，没看到我在修炼吗！”
余啸回来后，嘟嘟嫉妒得眼睛都红了，恨不得去找个女魔人。
他为了和余啸一起上天界，在红鼎的训练下修行，把这几千年修行的辛苦都补上了来，累得脱了形，几乎和风生遥一样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