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宝怎么不见了?到现在还没找到?”卫宗镛问。
那几个出来寻找的丫鬟婆子都直摇头,卫宜宝的奶娘阿玉最着急,脸上挂着泪,六小姐不见了她的责任最大。
“老爷,都怪我睡的太死了,”阿玉请罪道:“六小姐——”
“先别忙着认罪,赶紧找人,”卫宗镛沉声道:“你好好想想宜宝可能到哪儿去。”
“这近处都找遍了,”曹妈妈颤巍巍说道:“六小姐还能上哪儿去呢?”
柳姨娘显然也担心,但还是说:“你们切不可大声吵嚷,如今府里事多,老爷夫人每天都够操心了,别再弄得鸡飞狗跳的。”
“按理说六小姐一定跑不出这府里去,可就怕她乱跑,这天又黑,花园子里又有池塘……”曹妈妈担心地说道。
若是换做别人说了这话一定会遭到训斥,但曹妈妈是柳氏的心腹,名为主仆情同母女,所以卫宗镛和柳姨娘都不怪她。
“我想起来了,”阿玉忽然说道:“六小姐白天在园子里玩儿,说起了昙花,我就多了句嘴,说咱们府上西小楼那边就有好几株昙花,只可惜要在夜里才开。六小姐别是去看昙花了吧?”
卫宜宝年纪虽小,可性情执拗倔强,又骄纵任性,她认定什么事不管别人怎么劝都没用,要是她想要去看真能夜里跑去西小楼。
“那还等什么,快去找啊!”曹妈妈急的就要走。
“曹妈妈,站住。”柳姨娘制止道:“不准去!”
“怎么不能去?”卫宗镛觉得纳闷:“那里有狼还是有虎?”
“老爷,那西小楼离夫人的院子近,这黑更半夜的再惊动了夫人,可就不好了。”柳姨娘柔声道。
听柳姨娘这么说,卫宗镛想起来这西小楼的确是个不寻常的地方,因为离包氏的院子近,干脆做了小库房和议事厅。
平时包氏都是用过了早饭后,在西小楼一楼召集管家和管事们议事,上头两层放的都是贵重物品,寻常人轻易不能到那里去。
卫宗镛知道,柳氏之所以这么说,不单纯是怕打扰包氏更怕若是西小楼丢了什么少了什么,她脱不开干系。
“姨娘,今夜四小姐头七,听说夫人在那头给她守灵,咱们悄悄的过去不惊动那里的人就是了。”曹妈妈说:“实在没办法,最好叫老爷跟着,若是明天夫人有什么说法,也好有个担待。”
“还等什么?找孩子要紧,”卫宗镛此时拿出家主的风范来::“夫人要是怪罪,自然有我呢!”
柳姨娘听了,自然是感激,忙说道:“虽然有老爷跟着,大伙儿也都要悄悄的,尽量不要惊动别人,若是吵嚷起来,只怕会闹得人心慌慌,又或者有不知情的乱说,叫外人听了笑话,该说咱们府里总是不太平了。”
卫宗镛觉得柳氏除了善解人意还是善解人意,虽然是自己的孩子不见了,却时时处处都为这个家着想,不愧是大家出身。
一行人只提了个明角灯,迤逦往西小楼来。
这西小楼白天虽然热闹,晚上却从来都是静悄悄的。
可今天却有些反常,远远的就看着楼里竟还有灯光,虽然不怎么明亮。
“姨娘,这楼里还点着灯,说不定六小姐真的在这儿。”阿玉高兴的说。
“悄声,”柳姨娘叮嘱道:“进去看看再说。”
春蓉吃完了炒面筋,又漱了口才重新走进卫宜宛的院子。
她不敢大声,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灵堂空无一人。
“夫人哪去了?”春蓉奇怪道:“蟠桃也不见了。”
难道是夫人也出去如厕了吗?
一阵风吹过,卫宜宛灵前供的长明灯被吹灭了。
春蓉不由得吓了一跳,赶紧摸索着上前,点着了火折子。
灯盏里的油已经快要没有了。
春蓉一边添灯油,一边腹诽:“蟠桃这丫头一定又偷懒,得亏夫人这会儿不在,要不又得挨训了。”
。
第九十三章 惊变
西小楼的门虚掩着,进门是一架山水螺钿的大插屏,不甚明亮的烛光被屏风遮挡着,只剩下了一团昏黄的光晕。
卫宜宝的奶娘阿玉走在最前头,弓鞋踏在一个物件上,脚掌被硌了一下。
阿玉弯腰拾起来一看,低声惊呼道:“是六小姐的金锁!”
卫宜宝生下来就叫相士批了八字,五行缺金,故而打了这么一个赤金锁整日戴着,从不离身。
如今在这里发现了金锁,说明她的确来过这里。
人们于是一窝地涌进来,堂中几盆昙花含苞未放,但却不见卫宜宝的影子。
“会不会在小里间?”曹妈妈小声说:“楼上都上着锁,她也上不去啊!”
小里间就在一楼,平时包氏议事累了小憩更衣的地方。
下人们有些许迟疑,毕竟那算是夫人的一个住处,她们轻易不敢进去。
卫宗镛举步上前,柳姨娘在后头跟着,有他们两个走在前面婆子丫鬟们也就随后跟了上去。
小里间挂着金丝藤红漆竹帘,里头隐隐有灯光,卫宗镛掀起帘子,率先看到的是花梨方桌影青烛台上燃到一半的鱼膏蜡烛。
目光再一转,就看到睡榻上躺着的两个人。
一男一女。
一丝不着。
两个人交颈依偎在一起,睡得很沉。
“贱人!”卫宗镛咆哮着,急切地想要找个趁手的东西。
柳姨娘也慌了,喝令身后的丫鬟婆子们:“快出去!谁也不准吐露一个字!”
那睡榻上的两个人是包氏和大管家卫忠。
卫宗镛想破了天也想不到本该给卫宜宛守灵的包氏居然会在这里和管家苟且。
可他偏偏亲眼看见了!
“这贱人!”卫宗镛从未如此愤怒:“看来她是铁了心要我的命!”
之前柳姨娘和曹妈妈的话让他知道了包氏对自己存了异心,但一来柳姨娘劝说,二来卫宗镛多少还念着两个人几十年的夫妻情分,所以没有撕破脸。
谁想包氏居然不惜和管家苟且,明摆着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用这种手段笼络管家,一定是要他死心塌地忠于自己。
卫宗镛此时满心只想要杀了这对奸,夫***!
他知道自己没有才干没有学问,可他不能没了脸面!
想他堂堂智勇公,居然被结发妻子带了绿帽子!
更丢人的是,还被一众人给堵了个正着!
“给我拿刀来!”卫宗镛暴跳起来:“我要把这两个贱人剁成肉酱!”
“老爷,老爷,不可啊!”柳姨娘使劲儿抱住卫宗镛的腰,苦苦哀求道:“她是朝廷封的诰命,就算犯了错也不能私下处死!”
卫宗镛两只眼睛因为怒气已经变得血红,可他还是把柳氏的话听了进去。
包氏有诰命在身,不是普通的妇人。
“那就叫人把他们两个给我捆起来!”卫宗镛气咻咻地说:“明天一早就送到衙门去!”
“老爷!姨娘!不好啦!”曹妈妈的声音凄厉得好似夜枭的号叫。
包氏这才被吵醒,她的头很晕,一阵阵地恶心。
等她看清眼前的情形,一下就出了身冷汗。
“老爷,你听我说——”包氏慌乱地寻找着自己的衣裳,一边急切地说道:“是有人陷害我!”
“六小姐——”曹妈妈扑倒在卫宗镛和柳姨娘跟前呼天抢地:“天杀的啊!可疼死我了!”
包氏解释的声音早被曹妈妈的哭叫声淹没了。
“宜宝怎么了?!”柳姨娘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尖声问道:“她在哪儿?!”
可曹妈妈却哭得死了过去,没办法回答她的话了。
柳姨娘踉跄着走出里间,跟着来的丫鬟婆子都围站成一圈,看见她便都自动让开。
卫宜宝躺在地上,脸色紫青,已经断气了。
柳姨娘猛地往前一扑,头在桌角上磕了一下也顾不得,爬到女儿尸体跟前,扳着脸哭道:“宜宝,你睁看眼看看我啊!你怎么了?!不要吓唬姨娘啊!”
卫宗镛一听女儿出事了,急忙过来,只见柳氏额头连着半张脸都糊满了鲜血,兀自哭喊着呼唤卫宜宝。
“六小姐在哪儿了?!”卫宗镛大声质问。
“是我在这柜子里头发现的,”卫宜宝的奶娘阿玉哭道:“六小姐是被人掐死的,她脖子上的瘀痕清清楚楚。”
说完又放声大哭,嘴里喊着“六小姐你死的好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