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受了主子的差遣,要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回去之后自然要被训斥,甚至可能从此就失了欢心。
“公爷真的没在家,”冬瓜无奈的说道:“他昨天就出城去了,只怕一时半会回不来。不信的话你们随着我进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这些人见她说的不像是假话,只好无可奈何的回去了。
却又忍不住腹诽钟野行事未免太乖张。
以前的钟漫郎随性散漫还算有情可原,毕竟她不在朝中任职,和朝中官员们并无往来。
而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然是咸鱼翻了身,踏入朝堂了,这时候正是该和达官显贵们建立交际的好时机,他却莫名其妙的出城去了,这叫怎么一回事?!
还真以为平了一次叛就能高枕无忧了吗?这也未免太小瞧官场了。
冬瓜的确没有撒谎,钟野昨天下朝之后回到家里简单收拾了行李就直接出城去了,冬瓜其实知道他是去做什么的,只是不好对外人讲。
虽然表面上看钟野没什么,但其实他担忧卫宜宁已经快担忧得发疯了。
在他看来,那些劫走卫宏安的人目的十分险恶,他们故意在引诱卫宜宁上钩。
可因为诱饵是卫宏安,卫宜宁爱弟心切,即便知道有诈也会义无反顾的追上去。
再加上自己派出去的人中了埋伏,钟野越发肯定这事情不简单,对方极有可能对卫宜宁已经起了杀心。
所谓关心则乱,卫宏安遇险让卫宜宁方寸大乱,而且他对卫宜宁又何尝不是如此。
一想到她有危险,钟野就心慌的不行。又何况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他真是担心自己来不及。
所以进朝听封之后,他一刻也不敢停留。
至于什么结交往来,钟野根本都没时间去想。
他一路向北,沿途打听着卫宜宁的走向,因为他的坐骑五花马是一匹千里良驹,钟野骑术又精湛,所以尽管积雪未融,一样可以日行八百。
因此不出三天他就来到了桑花镇,拿出卫宜宁的画像请人辨认。
稍作休整之后,又骑上马继续赶路,他从不找客栈住下,困了就在马上休息片刻。
就这样日夜兼程的追赶,来到青城的时候,有人告诉他说卫宜宁半个月前曾来过这里。
钟野暗中计算行程,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三四天之后他就能追上卫宜宁了。
“宜宁,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等着我。”钟野每天在心里重复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他能忍得住寂寞,受得了嘲讽,却唯独害怕失去卫宜宁。
那个安安静静笑容温柔的女孩子是他心上的明月光----圆满光华不磨镜,挂在青天是我心。
他还记得去年夏夜里守在卫宜宁的屋顶,两个人一起静静的赏月,轻声细语的谈心,以及一起吟诵这句诗的光景。
钟野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已经二月十五了,夜风凄冷,更送来远处狼群的嚎叫,这样的路途连大男人都会觉得胆寒。卫宜宁一个女流之辈却独自行进千里,其他人或许会赞叹,而钟野却只会心疼。
他当然也知道卫宜宁生性沉静勇毅,不是寻常的闺阁弱质女流,可他心里就是觉得卫宜宁是个需要人呵护的女娃娃。
要像稀世明珠那样珍重捧在手心里才可以。
第679章 对不起,姐姐来晚了
塞外黄云低垂,和地上的枯草连成一片,残留的积雪已经风化成冰,匍匐在荒野上,极目四望,空无人迹。
卫宜宁勒马于高岗,嘴唇紧抿。她在这里寻觅已经快两天了,还没见到卫宏安以及挟持他的人。
当地牧民称这里为狼原,因为常有狼群出没,他们平时放牧都不到这里来。
听说卫宜宁要到这地方,他们都连连摆手,使劲劝她千万不要。
这个地方就算是最有经验的老猎人都不敢独自闯入,又何况是卫宜宁这样年少俊俏的小公子呢。
但卫宜宁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不是她托大,而是别无选择。
她从当地牧民那里买了几只健壮的猎犬,两把沉重的猎刀,又准备了弓箭和足够的火折,这些都是用来对付狼群的。
那两个人一路挟持着卫宏安向北,最终来到这荒僻之处,他们要对弟弟做什么,卫宜宁简直不敢往下想。
卫宜宁的坐骑在青城的时候换了一匹耐力好的草原马,如今连续几日的跋涉令它已经很疲惫了。
卫宜宁下了马,让马儿吃些干草,又从背囊里拿了些肉干吃,那些猎犬不用喂,它们自己会在荒原上逮野兔野鼠吃,甚至还会把自己捕到的猎物叼给主人。
其实她也累,可整个人的精神始终绷紧着,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休息了片刻,她牵起马又翻过了一座小山。
这时已经接近黄昏,天色越发昏暗,远远的能看见狼群在游荡,见到卫宜宁后,有几只狼停了下来,静静的观望。
但是卫宜宁身边跟着的猎犬让它们不敢贸然靠近,可也不会轻易放弃。
卫宜宁转了个方向,看到有一群狼在撕扯着什么,虽然隔得远,却让她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她快速的上马,挥了两下马鞭,朝那个方向奔了过去,猎犬轻吠着紧跟在马后。
夕阳已经大半沉到了地面之下,最后的余晖将原野染成一片残红,像血。
卫宜宁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已经停止了,像是谁扼住了她的脖子,让她觉得窒息和绝望,甚至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好像只是一瞬,又好像过了一百年,卫宜宁的头脑中一片空白,心像是被塞满了千年寒冰,冷到麻木甚至连痛都觉察不到。
在她眼前几只狼在撕扯着一个孩子的尸体,尽管早已残缺不全,但卫宜宁还是能从破损的布片看出那是卫宏安的衣裳,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
饿极了的狼叼着已经露出白骨的上半身,一遍发出威胁的狺狺声,它的脚边垂着一只小小的断手,那上头满是血污和伤口,被啃食得残破不堪,可以想象不久前是怎样在凶恶的狼口被争来夺去。
卫宜宁的牙咬得死死的,全身都在颤抖。可她握着弓箭的手还是那样的稳,甚至超越了平时。
一箭射出,那只叼着尸骨的狼倒了下去,其余的狼察觉到了危险,可还有贪婪成性的冲上去夺过残尸企图逃跑。
卫宜宁哪里肯让,又是一箭射了过去。
那几只猎狗立刻明白了主人的意图,全部冲上去和狼群撕咬。
此时的卫宜宁已经完全不像一个活人,她迅捷的下马抽刀,鬼魅一般冲进狼群,手起刀落,周身一片寒光闪烁。
狼群发出嚎叫,远处的其他狼群立刻回应。
卫宜宁知道这是狼群在求救,它们也会搬救兵。
她知道在这种情形之下想要平安就得快速离开,因为不断会有狼群涌过来。
如果只是路过,那么狼群慑于自己有武器和猎狗可能还不会上前,但冲突既起,便只剩下你死我活了。
可她不想走,因为她已经心痛得发了狂,安危于她而言没有分别,她只想杀戮,又想到即便是杀戮也换不回弟弟,就变得更加绝望欲死。
终于这里的十几只狼都倒在了地上,那几只猎狗也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有两只肚子被撕开,眼看就活不了了。
卫宜宁的马也被狼咬伤,倒在地上惊恐地大声嘶叫着。
而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日落北风起,呼啸的风声夹杂着狼嚎,一并朝卫宜宁靠近。
卫宜宁燃起一只火把,将地上的尸骨聚拢在一起,她没有泪水,因为她的血液都已经被哀恸冰冻住了。
“宏安,对不起,姐姐来晚了。”卫宜宁的声音轻得一出口就被风吹散,她僵硬地跪在地上,然后俯下身将那些零碎的尸骨抱进怀里,之后就像她也死了一样,静静地匍匐着一动不动。
远处的山头上,乱石堆的后面有两个人在朝这边观望。
“还用得着咱们出手吗?”其中一个问另一个。
“你觉得还用得着吗?”另一个冷笑着说:“让她去陪那个小鬼吧!否则岂不是太孤单。”
“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那些狼眼睛都饿绿了,今天正好可以饱餐一顿,还得谢谢咱们。”那个人有些惋惜的说:“其实那丫头细皮嫩肉的,滋味一定不错。可惜刺儿太扎手,白便宜这些畜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