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茗茗送来的是一块白绫,长有十尺,可宽都不足三尺。倒像是裁剩下的,难怪宫女说她拿错了。
“没有拿错,我要送给娘娘的就是这个。”孙茗茗神色不变:“娘娘眼下用不着,将来也会用上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没等曾丽妃说话,旁边的宫女便厉声质问起了孙茗茗:“没头没尾的送来这东西,还说娘娘将来用得着。你这是安心咒娘娘吗?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任谁看这白绫都像是自尽用的,还裁的这样窄,不往那想都不行。
面对宫女的质问,孙茗茗的神色并没有变,这倒让曾丽妃来了兴致。
“孙姑娘,你送我这白绫究竟是何意?”曾丽妃并没有动怒,她的涵养的确不错。
“我送娘娘这东西,是想让您记得杨贵妃的事。”孙茗茗挺直了脊背说道:“想当初杨妃是何等受宠,三千宠爱于一身,姊妹兄弟皆列土。可终究抵不过马嵬兵变,被赐死于马前。”
“我和杨妃很像吗?”曾丽妃笑问:“她有兄弟姐妹而我孑然一身,又何况我并不想独得圣宠,也并不敢让君王不早朝。”
“娘娘或许觉得自己和杨妃并不像,可在许多人看来,你和她是没有区别的。”孙茗茗咄咄逼人:“就比如皇后娘娘,她如今一定早就认为是您在背后陷害她。娘娘便是去解释她肯听吗?肯信吗?在皇后心中皇上宠幸你,对你言听计从,所以当皇上指责她时,她自然会以为是你挑拨的。”
“皇后是主,我是仆,她若怪我罚我,我是没有怨言的。”曾丽妃有些认命的说。
“若只是责怪和轻罚也还罢了,”孙茗茗冷笑道:“只怕是连一条活路也不会给您留的。”
“所以你送这东西给我。”曾丽妃指了指桌上的白绫。
“没错,我就是要您知道委曲求全只能换来绝路一条。”孙茗茗神色郑重。
“可我的死活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曾丽妃不解的看着孙茗茗:“你现是玉华公主的伴读,应该更盼着贵妃好才是。”
“娘娘冰雪聪明,不做皇后实在可惜了。”孙茗茗一笑:“徐贵妃是不会把我放在眼里的,我在她眼中充其量只是个臭铜商的女儿。可您不一样,从我进宫起只有您把我当人看。想必您也知道我和卫宜宁是对头,我长久受她们欺压,贵妃娘娘是不可能替我撑腰的。毕竟这么多年她和皇后两个人的关系还说得过去,并不像您和皇后之间如此紧张。”
“你倒是分析的头头是道。”曾丽妃听得津津有味:“可我是不会害人的。”
“我也并没有叫娘娘去害人,只是叫您保护好自己,不要被人算计了。”孙茗茗说道:“娘娘或许会因此厌恶于我,可我没有任何怨言。毕竟忠言逆耳,我以此来回报娘娘的知遇之恩,心中也就没有遗憾了。”
“卫宜宁是个很好的姑娘啊,虽然她现在疏远我了,”曾丽妃笑的一派天真:“你不能因为和她不对付就把我和皇后也扯进去。”
“娘娘,你以为我这是出于私心吗?”孙茗茗听了曾丽妃的话后忍不住笑了:“卫宜宁果然高明,不但皇后信任她,贵妃拿她没办法,就连您也给她如此好评,也难怪我受她的欺压了。”
第591章 药方
孙茗茗极力鼓动曾丽妃,然对方不为所动。
孙茗茗还想再说,曾丽妃打断了她的话,好言好语道:“多谢你为我着想,但人各有志,我不想违心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娘娘,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甘做鱼肉?”孙茗茗的确不能理解曾丽妃为何一味退让。
如果换做是她,她必定要放手一搏,哪怕最后不能成功,即便是鱼死网破也好过任人宰割。
“我早就说过,在我心中皇后是主,我是仆。就算在普通人家,倘若是自甘与人做妾,那么落得怎样一个结局也是自作自受。这一点早在我以身奉主的时候就想的清清楚楚了,并不怪别人看我不顺眼。”
孙茗茗见她如此,知道一时劝不动,只好起身说道:“娘娘心志坚决,我也不说多余的废话了。不过娘娘若什么时候改了主意,我依旧愿意做您的马前卒。”
“孙姑娘,”曾丽妃轻声叫住了孙茗茗:“其实你这样做很危险,万一走漏了风声,皇后不会饶过你的。”
“多谢娘娘提醒,这一点我当然知道。”孙茗茗一笑说道。
“既然知道危险,又为何还要这样做?”曾丽妃又问了一句。
“我也是心甘情愿。”孙茗茗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娘娘,这孙姑娘倒是个实心人。”孙茗茗走后,曾丽妃身旁的一个太监说。
这个太监就是她之前从别处要来的那个,名叫百顺,很得曾丽妃的信任。
“算了,不要说她了,去太医院请一位太医来,要年轻些的。”曾丽妃吩咐道,看了看孙茗茗送的白绫,又对一旁的宫女说:“把这东西放起来吧,说不定以后真用得上。”
此时的徐贵妃还被禁足,每日只能待在添禧宫中。
丁内监自那日被钟野羞辱一番之后,回来大病了一场。此时脸色还很苍白,陪着徐贵妃下棋。
“听说这几天又太平了,”徐贵妃慎重的落下一子说道:“看来往后这么多年的正宫的确不是白当的。”
“依奴才看也不过是一时的平静罢了,”丁内监阴柔的嗓音平缓懒散,像只慵懒的狐狸:“好戏还在后头呢。”
“她们便是斗个你死我活,也不干咱们的事,咱们只把门关好,别让火烧进来就是了。”徐贵妃轻哂道。
“娘娘放心吧!咱们不掺和就是了。”丁内监谦卑地笑着。
“对了,有件事我要问你。”徐贵妃手里擒着一枚棋子将落未落,抬头看着丁内监的脸问道:“知惜真的是自尽吗?”
“大小姐的确是自尽而死,”丁内监连忙说道:“这个奴才是亲自查看过的。”
“可我总觉得知惜不会那么容易就寻短见。”徐贵妃的眉头深锁,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可依旧在她心中挥之不去:“你可不要瞒我。”
“奴才哪敢欺瞒贵妃呢?”丁内监垂手站在一旁,毕恭毕敬的样子让徐贵妃又打消了怀疑。
“娘娘累了吧,奴才扶您进去歇歇。”丁内监服侍徐贵妃已经将近二十年了,对她的脾气秉性摸得一清二楚。
“你啊,有些聪明太过了。”徐贵妃扶着她的手慢慢站起了身,边走边说:“我现在都觉得人傻一点儿挺好,傻人有傻福。”
“娘娘这话奴才并不认同,娘娘聪明绝顶又洪福齐天,奴才不过是小聪明罢了。”丁内监小心的扶着徐贵妃,里面的宫女早已经将床铺好了,徐贵妃每日午饭前都要睡上一个时辰的。
安顿好徐贵妃,丁内监才走了出来。
他的神情和往日相比有些凝重,徐贵妃对徐知惜的死心存疑虑,这让丁内监有些不放心。
“娘娘啊,你可别怪奴才知情不报。”丁内监在心里说道:“奴才只是觉得那把刀实在太好用了,若是让您知道了实情,是无论如何不会放任他们逍遥的。”
百顺从太医院请来了一位姓叶的太医,这位太医刚刚入职不到一年,也不过三十岁出头,特别的老实本分。
低眉顺眼地跟着百顺来不了润祉宫,他当然知道里头住着的这位主儿可是最得宠的曾丽妃,因此更是小心翼翼。
见了曾丽妃请过安之后,曾丽妃将其余的下人都打发出去,只留下百顺一个人在身边伺候。
“叶太医,有劳你给我开一副方子。”曾丽妃声音悦耳,态度娴雅,让叶太医有如沐浴在春风中一般。
“不知娘娘玉体有何不适?能否让奴才给您请疫情平安脉?”叶太医恭恭敬敬的询问。
“平安脉就不用请了,”曾丽妃不让他号脉:“你只需直接开方子即可。”
“这……”叶太医感到十分为难:“还请娘娘息怒,这方子不是乱开的,须得对病人望闻问切过了,才能因症施药,因人施药。若是不号脉就随意开方子,那是吃不得的。”
“叶太医,你胆子好大!居然敢驳回娘娘的话。”百顺厉声呵斥道:“我看你是不想在宫里待下去了。”
“不不不,奴才绝不敢驳斥娘娘的话,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也是为了娘娘着想,还请娘娘千万要体谅。”叶太医吓得跪在了地上满脸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