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有心不让亲家出面,可现在这情形却由不得她做主。
不过片刻,谭家老夫妇俩还有谭氏都赶了过来。
纸包不住火,谭氏还是知道了。
“蕊儿,你,你这是怎么了?”谭氏走到跟前看着谭蕊不人不鬼的样子忍不住泪落如雨。
不管怎么说,就算谭蕊在外人眼中再不堪,于谭氏而言也还是她从小疼到大的亲妹妹。
“快把孩子放下!”谭老爷又痛又怒:“你给我说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谭家是书香门第,一向注重家风。
“为什么?!”谭蕊忽然高声反问,继而疯狂大笑起来。
“蕊儿,你究竟是怎么了?”陈氏也忍不住问:“你一向最孝顺懂事的……”
“你给我闭嘴!”谭蕊恶狼一样怒斥陈氏:“我最恨的人就是你!每次我把药端到你床前,心里想的是你怎么还不死!每次我笑着叫你母亲,都恨不得你立刻七窍流血死在我面前!”
陈氏本来就体弱多病,加之连番打击,早已如风中残烛,听了谭蕊的话几乎不曾昏倒,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孽障!怎能对你母亲如此说话!”谭老爷气得胡子都快飞起来了:“赶快认罪伏法!”
“认罪?”谭蕊像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得喘不过气来:“你们都说我是罪人,我有什么罪?!就因为我杀了人?”
众人被她的一番言辞震惊得目瞪口呆,杀人还不是犯罪吗?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有人喊道:“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说得好!”谭蕊听了不但不生气反而大为高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当然知道,就怕有人不知道!”
“你到底要说什么?!”邵杨惦记着小侄儿的安危,又实在讨厌谭蕊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故而开口质问。
谭蕊看了他一眼,尽管面容狰狞,眼风却如以前一样妩媚:“我要说的是我不止杀了陈官保,谭莹的死也是我一手设计的。”
“你说什么?!莹莹她……”陈氏刚缓过来一口气,一听谭蕊的话又几乎背过气去。
“呵呵,你们不是一直都奇怪谭莹为什么忽然就自尽了吗?”谭蕊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孩子,好似非常疼爱:“那就好好听着,别打断我的话。你还记得那时候你得了场病,我就跟谭莹那个傻子说去净虚庵给你烧平安香。”
谭蕊这话是冲陈氏说的,陈氏双眼放空,提到二女儿谭莹,她的心就会疼得死去活来。
“那次烧香,我和梵空一起骗她喝下一碗汤,之后她就觉得头昏脑涨,被扶着去了禅室休息,之后她就昏睡过去了。”谭蕊语气轻松:“等她醒过来之后,呵呵,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给破了身子!”
谭蕊说道这里笑得格外开心,而其他人则都已面如土色。
“她有苦说不出,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干的,”谭蕊津津有味地说下去:“甚至对我都没说,她以为我也不知内情,毕竟我可是她的妹妹啊!”
身为姐姐,遇到这样难以启齿的事情,是绝不会对妹妹讲的,更何况那个时候谭蕊把自己伪装得极好。
“但她没想到的是,等她回府之后,忽然有一天在自己床上发现了丢失在净虚庵的帕子,那是一方杭绸绣海棠的帕子,”谭蕊语气缓慢地说:“那上面是她的,比海棠花还要鲜艳呢!哈哈哈!”
已经濒临绝望的谭莹在看到那方帕子之后彻底崩溃,因为那意味着在谭家有人知道她失身的事情,她想要忍辱偷生都已经成了妄想。
第二百六十二章 因
“莹莹……我可怜的女儿……”陈氏再也承受不住这样惨绝的真相,一口血吐在衣襟上。
“母亲!”谭氏一直扶着母亲,此时也痛如万箭攒心,谭蕊这么做比谭莹自尽本身更令人难以接受。
“这是为什么?!莹莹究竟哪里对你不起?你要如此恶毒地对待她?!”谭氏哭着质问:“还有那次——你诬赖宜宁推你,其实是你想要推倒我对吧?”
事到如今,谭氏心中明白,那次不是意外,是谭蕊对自己动了杀心。
只是那时候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想,因为谭蕊伪装的太好了。
如果没有卫宜宁,自己一定凶多吉少,极有可能一尸两命。
“你用不着这么无辜,”谭蕊语气轻松到轻佻,谭氏的眼泪和质问让她觉得十分讽刺:“我今天就是要开诚布公,坦诚相待,绝不会有一句谎话,这些年我说了太多谎,已经累了。”
“好,你说。”谭氏本想要把母亲送回房里休息,可陈氏虽然虚弱却坚决地摇了摇头,她要留在这里,要亲耳听到谭蕊说的每一句话。
“没错,那次我故意弄湿了鞋子,要你带我回房换鞋,不过是要找机会把你推倒,那天下着雪是难得的好机会。”谭蕊掩口笑了一下,这是她以前的习惯动作,只不过以前是风情万种,如今令人遍体恶寒。
“只可惜啊,棋差一招,”谭蕊叹了口气,很是惋惜:“原本我拉上卫宜宁,不过是想找个替死鬼。没想到这丫头应变迅速,居然识破了我的计谋。我能怎么办?只好说是因为下雪路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下。”
“所以后来你才会杀死陈官保嫁祸给宜宁,为的就是想封住她的口,因为她已经识破了你的真面目。”邵桐冷声说道。
“桐哥哥真是聪明,”谭蕊朝他抛了个大大的媚眼:“只可惜你就是嘴巴太毒了,否则我真的是很中意你的。其实我一点不比韦兰珮差,你爱她还不如爱我。”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连她脚底下的泥都比不上。”邵桐毫不犹豫的反驳。
“你个孽障!”谭老爷见她如此,分明把祖宗八代的脸都丢尽了:“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一个背德忘祖的东西!”
“爹,我再叫你一声爹,”谭蕊在面对谭老爷的时候还算严肃:“是因为你对我生母还有几分情意,可是说到底,就连你也没有资格教训我,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替她报仇。”
“报仇?”谭老爷怒不可遏:“报的哪门子仇?!”
“少装蒜了,你个老匹夫!”谭蕊疯了一般大吼:“你这个伪君子!负心汉!”
“你、你……”谭老爷被气得脚步踉跄,要不是旁边有人搀扶早就跌倒在地上了。
就算是个山野村夫被自己的女儿这样辱骂也会暴怒,何况他一生受人敬重,且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此时众人也忍不住纷纷出口指责谭蕊,觉得她实在是悖逆狂乱不可饶恕。
谭蕊却把这些话都当做耳旁风,在她眼中,这些人一个个男盗女娼,不过是披着一层画皮罢了,丝毫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相反,她比这些人都高贵。
“说吧,到底是什么仇?”陈氏缓过一口气来,强撑着质问谭蕊。
“问的好啊你个老乞婆!”谭蕊冷笑:“你敢当众说我生母是怎么死的吗?”
“她是自尽死的,”陈氏道:“这件事并不光彩,所以我们从不对外提起。”
“的确不光彩,”谭蕊道:“说出去怕是会毁掉你贤良淑德的好名声吧。”
“我顾忌的是谭家的名声脸面,”陈氏说道:“至于我自己,问心无愧。”
“哈哈哈,论演戏我可比不过你,”谭蕊嗤笑道:“你真当那时我年纪小,什么都不记得是吧?”
“你把姨娘的死算在了母亲头上?”谭氏苦笑着问谭蕊:“真是大错特错。”
“别再装腔作势了,”谭蕊不相信谭氏的话:“就是她做的孽,所以我要报复在她的孩子身上,你还有谭莹,谁都别想好过。”
说着轻轻把怀里的襁褓举起来作势要扔出去,众人惊慌不已,黄氏等人更是急得要命。
但谭蕊只是虚张声势,故意吓唬众人,她把孩子抱到近前,亲昵地摇晃了两下说道:“宝贝乖,小姨暂时不会把你怎样的。”
“当年我只有七岁,父亲有一次出门去了外地,一共离开半个月,他走的时候我生母好好的,且怀了身孕,我还记得那时请了一个姓周的郎中来号脉,说十有八九是个男胎。”谭蕊的声音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她的脸朝着怀里抱着的孩子,像是在给孩子轻声细语的讲故事。
“我的生母可美了,就像月中的仙子,那时候这个老妖婆早已年长色衰,她表面上贤惠大方,实则嫉妒成性,害怕我的生母再生下一个男孩就会更加受宠。所以在父亲离家之后,她就把我生母给软禁起来,还叫人看好我,不准我和生母见面。”谭蕊说到这里语声哽咽,和之前的癫狂放诞相比更像一个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