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归(182)

卫宜宁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回头看了看外头的马车,眼中似有不舍之意,但最后还是咬了咬嘴唇,转身往院子里走去。

并且脚步很快,像是急着赶时间。

春娇紧跟在后面,怀里抱着一个包袱,里头装着卫宜宁的一身衣裳还有一只手炉,准备上了车好给卫宜宁暖手。

卫宜宁来到卫宜宓的院子,早有人在外头侯着,打起帘子把她让了进去。

卫宜宓端坐在椅子上,背后是一架琉璃围屏。

卫宜宁抬头观瞧了一眼,只见她打扮的粉光脂艳,双鬟髻金雀钗,龙眼大的珍珠拖着三寸长的宝石串儿,珠光闪耀在黑油油的鬓边。

身上的裙袄工料俱佳,紧领窄褃,把卫宜宓的身姿显得格外窈窕。

只可惜脚有些大,一双凤头鞋子精工细作,就是不够秀气,这也算是卫宜宓的一大缺陷了。

所以她的裙子都会做得长一些,用来遮盖鞋子。

站着的时候还好,一坐下就容易露馅了。

卫宜宓从卫宜宁进来就冷眼打量,今天的卫宜宁果然不同往日。

打扮得精心,穿戴得考究,不知底细的还真要把她当成千金大小姐。

“不知道大姐姐叫我来有什么事?”卫宜宁有些气喘的问道,显然走得有些急。

她越急,卫宜宓就越有耐心,一边把弄自己腕上的玉镯一边慢条斯理地问:“五妹妹这是要去做什么?”

“我想去外头看胡戏,”卫宜宁道:“已经许多年没看过了,左右今夜无事。”

“今夜无事……”卫宜宓玩味似地重复卫宜宁的话:“妹妹既然今夜无事,那姐姐我可有事相求。”

卫宜宁似乎抖了一下,但旋即又掩饰过去,说道:“姐姐要我做什么?”

“我上个月病着,许愿等病好了定要写一千遍《金刚经》送到相国寺去,”卫宜宓和颜悦色地说道:“如今我自己已经抄了七百遍,还剩下三百遍,想让二妹妹你们三个每人帮我抄一百遍,不知可使得?”

卫宜宁听了知道不好拒绝,便说道:“帮姐姐抄经是好事,等我明天一早就开始抄写。”

“那可不成,”卫宜宓笑模笑样,说出的话却不容置喙:“初三日是黄道吉日,我要在那天清早去相国寺,明日已经是初二了,只怕来不及了。妹妹若是真心帮我就从今晚开始吧!”

卫宜宁显然不愿意,坚持道:“大姐姐,我明天抄上一天一夜,肯定能抄完就是了,况且二姐姐三姐姐她们也没……”

卫宜宁想说卫宜室和卫宜家今晚也出去看泼寒胡戏了,并没有抄经。

卫宜宓却显然不想和她啰嗦,起身说道:“你就在我屋里抄吧!省的来回搬动东西,怪麻烦的。

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香兰,她都知道。”

香兰是卫宜宓身边的大丫鬟,认得字。

“大姐姐,我……”卫宜宁的脸因为情急变得有些红:“我已经……”

“五妹妹,”卫宜宓转过身来语气有些责难:“这也不算什么天大的难事吧?这么点事儿我竟然求不动你?”

“不是的,”卫宜宁有些惶恐:“我没说不帮你抄。”

“那就快些抄吧。”卫宜宓笑得很开心:“记得心要诚。”

说完转身继续往外走,还不忘吩咐屋里的人:“好好伺候五小姐,千万别怠慢了,等我回来没见她在你们可都仔细着!”

言下之意是把卫宜宁给软禁起来了!

春娇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大小姐这是做什么?

如今老爷在外应酬,夫人逢初一十五都要给四小姐念经,不见人,老太太住的远,且睡得早。

所以大小姐的话没人能驳回,毕竟五姑娘是她的妹妹。

且又没打骂,不过是关在屋子里抄经书,也犯不上为这个去找大人。

卫宜宁开始还有些着急,此时却已经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只是并没急着抄书,而是要了茶来喝,又吃了几个果子,才吩咐春娇研墨,将宣纸细细地裁开,一笔一划地慢慢写了起了。

卫宜宓出了院子,只叫一个丫鬟跟着。

来到大门前,卫宜宁吩咐备好的马车还在那里等着。

车夫见了卫宜宓赶紧请安,卫宜宓不说话,径自上了车。

车夫只管赶车,至于是哪位主子坐车可不归他管。

小心问了一句:“大小姐,咱们往哪里去?”

“往东,”卫宜宓声音很低:“一路上遇见人不许乱说话。”

车夫答应了,赶起马车往西走。

和卫宜宓一起的丫鬟忍不住心中狐疑,大小姐为什么不去西城门?那里不是更近吗?

可她不敢乱问,主子做什么岂是她一个下人敢乱打听的。

车上的车马很多,很多人都出来看热闹。

卫宜宓坐的马车前头挑着两盏风灯,上头写着一面写着“智勇”二字,一面写着“卫”字,人们一看就知道是智勇公府的马车了。

马车一路来到东城门,此时已是人山人海,鼓乐震天,上前名青壮披散着头发、戴着鬼面,赤着上身,随着乐声互相泼水取乐。

沿路还有数不清的摊子,卖吃食玩物,价钱不贵,花样极多。

卫宜宓叫车夫把车靠边停好,把车帘卷起一半,又戴上了面纱,从车帘的缝隙往外看。

第二百四十二章 恭候多时

寒宵冷彻,抵不过人心如火。

震天撼地的呼喝声如万钧雷霆,似乎把数九的寒气都给驱散了。

围观的人群中不少人跟着狂欢,癫狂舞蹈如醉如痴。

此时本就极其喧闹,人群中更有不少相识的碰了面,彼此招呼热络,当真是又热闹又乱。

卫家的车夫和丫鬟都看得入了迷,这样的热闹就是常住京城的人一年也只能看这么一回两回。

卫宜宓却并未把眼前的热闹放在心上,因为胡戏的鼓乐声尚且比不上她的心跳。

她在等。

果然,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有两个人抬了一乘小轿过来,说道:“卫姑娘安,我家主子请您过去叙话。”

车夫刚要问对方是哪家的家奴,卫宜宓已经从车上下来了。

丫鬟要跟,卫宜宓禁道:“不必跟着,你们都在这儿等我回来!”

车夫和丫鬟不敢违拗,以为卫宜宓早就已经同别人约好了。

毕竟年轻小姐们相约一同观赏泼寒胡戏是常事,卫宜宓应该也不例外。

卫宜宓坐进轿子里,脸上依旧带着面纱。

大家闺秀们出来瞧热闹不想被人看见,便带上帷帽和面纱也实属正常。

因此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青衣小轿在人群中一闪就不见了,就像大海中的一叶小舟,转瞬就被浪潮吞没。

卫宜宓坐在轿子里听着外面的声响由嘈杂渐渐变得轻微,虽然依旧能听见鼓乐和呼喝声,但已经不如轿夫的脚步声清晰了。

显然已经走出了东城楼很远,最起码隔了两条街。

两个轿夫谁也不说话,把轿子抬得飞快,脚步声均匀有力,一听就是有经验的轿夫。

那他们也一定经常抬喜轿吧?

卫宜宓的心里像被填了一大勺百花蜜,自己此刻竟有些像新嫁娘呢!

她今夜穿的是一身水红撒花的裙袄,盛装打扮又蒙着面纱。

想到这些,她忍不住有些恍惚,喧闐的鼓乐也变作了婚嫁时的催妆曲,燕七公子当真别出心裁,在这样的日子里与人相约,不但不会被人察觉,更加令人难忘。

虽然他本来是要和卫宜宁私约密会,可现在换做了自己,原本的愤怒便都化作了甜蜜。

“我以后拿一生的柔情对待他,不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早晚会明白我比那个卫宜宁好上千倍百倍的。”卫宜宓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此刻的她抛开了所有顾忌,李代桃僵去跟燕肯堂幽会。

她没法让自己放任卫宜宁投入燕七的怀抱,单纯地拦住卫宜宁也没用,只要他们存了心思,这次不成定然会有下次。

釜底抽薪的办法就是由自己取代卫宜宁,彻底斩断他们两个的情丝。

卫宜宓自认为考虑得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会使她被人不齿,甚至连燕肯堂也会反感,可是最终燕肯堂还是会给她一个交待,因为他不会对任何女子始乱终弃。

哪怕知道自己弄错了,也一定会负责到底。

卫宜宓豁出去了,嫁到江南是迫不得已,没有办法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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