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官保玩得正起兴,谭蕊看着他悠悠叹了口气,陈官保听见转过脸来说道:“你叹什么气?想是嫌我烦了?”
谭蕊摇了摇头说:“我叹息是觉得你可怜。”
“胡说八道,”陈官保说道:“我有爹有娘哪里可怜了?倒是你,从小就没了娘才真可怜。”
陈官保年纪虽小,但说话却分外难听,他们家和谭家走动得比较多,故而平时常会听到他父母谈论谭家人,知道谭蕊从小没了生母。
谭蕊听了他的话也不恼,继续说道:“你还不知道吧?我听说你哥哥就要娶亲了,到时候嫂子进了门,过不了多久就会生下小侄儿,那个时候大家就都去疼他,没有人喜欢你了。”
“你胡说!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哥哥要娶亲?”陈官保的眼睛都快立起来了,脸胀得通红。他是家里的小祖宗,所有人都要围着他转,谁敢不疼他?
“你是小孩子,这种大事当然不会跟你说了,”谭蕊笑了一下,表情带出几分不屑:“大人们都是疼小孩子的,现在你在家里最小,大家自然都疼你,可是等到有了小侄儿,他就比你小的多了,大家就会整天围着他转。”
陈官保听了谭蕊的话,立刻咬牙切齿的骂道:“谁那么不要脸,要嫁给我哥哥?!”
“说起来你未必认得,不过今天她就在席上,”谭蕊说道:“就是坐在我旁边穿浅紫色衣裳的那位。我可告诉你,她这个人看上去温柔贤惠,实际上却心狠手辣。
你最好在她面前乖乖的,否则她进了门不会让你好过的。
说不定会把家产都私吞了,到时候让你做个穷光蛋!”
陈官保听了,怒气变得更盛,头发几乎都要立起来,双手插着腰骂道:“呸!不要脸的东西,我决不许她嫁到我家来!”
谭蕊咯咯娇笑道:“你一个小娃娃能拿她怎么样呢?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吧!最好能讨好她,说不定到时候她还会对你好一些。不过嘛,再怎么好也是有限的。”
陈官保此时已经快要气炸了,恨不得冲到那个妄图嫁进他家的女人面前,将她大骂一通。
“这件事还没有正式定下来,外人都不知道,”谭蕊循循善诱:“你若是当面质问她,她是不肯承认的。除非……”
“除非什么?”陈官保赶紧问。
“除非你将她狠狠骂一顿,让她在众人面前丢了脸,如此她就会打消嫁进你家的念头了。”谭蕊假装好人给他出谋划策。
陈官保不过是个小孩子,根本不知谭蕊说的是假话,他天真地以为把人臭骂一顿就能毁了那桩原本子虚乌有的婚事。
所以他也顾不得看什么孔雀了,气冲冲的就往前头跑。
卫宜宁此时正坐在那里和旁边的一位小姐说话,不防陈官保跑了进来,劈面就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也不找个镜子好好照照你自己!长得这么丑,就该去尼姑庵做姑子去!”
这些话都是平时他听家里的姨娘婆子们互相骂架的话,今天拿出来对付卫宜宁了。
满座的人都愣了,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卫宜宁也很奇怪,因为她根本不认识这孩子。
换做别家的姑娘,此时想必早已羞愤交加痛哭流涕来了,但卫宜宁神色依旧平和,甚至含笑问他:“小公子,你认错人了吧?”
“绝对没错,就是你!”陈官保大喊:“不要脸!丑八怪!”
卫宜宁越不动气他就越急,骂的也就越难听。
甚至拿起桌上的茶杯朝卫宜宁扔了过去,卫宜宁一偏头躲过了,但里头的茶水却溅出来,把衣襟弄湿了。
这个时候,秦氏等人也听到动静赶了过来,看到陈官保在那里对着卫宜宁大骂,赶紧上前制止。
陈官保的母亲也过来了,一边拉住自己的儿子,一边朝卫宜宁道歉。
陈官保平时已经被他母亲骄纵惯了,此时见了他母亲,不但不怕反而变本加厉地跳起脚来。
秦氏的脸色难看极了,卫宜宁是她家的上宾,今日当众受辱让她这个女主人如何下的来台?
陈官保的母亲见势不妙,只得狠着心甩了自己儿子一个嘴巴,呵斥道:“没教养的混账行子!不知叫什么野鬼附了体了!跑到这里来胡吣,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又向卫宜宁赔罪。
此时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卫宜宁身上颇有些狼狈,但依旧沉得住气,说道:“无妨,小孩子顽皮而已,我猜他可能是认错了人。”
陈官保此时被他母亲打得哇哇大哭,已经顾不上骂卫宜宁了。
“宜宁,我叫丫鬟跟着你去后面换套衣裳吧!”秦氏上前道:“真是委屈你了。”
卫宜宁浅笑道:“伯母不必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我去换件衣裳就来。”
说完站起身去了后院。
画堂归
画堂归
第二百一十九章 排兵布阵
这边闹嚷嚷的同时,谭蕊也已经从后院走了过来。
只是她并没有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去,而是往前来到了仪门。
在那里徘徊了两三遭之后,只见一个矮墩墩的身影走了过来。
谭蕊嘴角噙笑,知道鱼儿上钩了,便转身往回走,快走到中堂的时候又转到了西边的青石踊路。
这里比较偏僻,因为离坐席的地方远,好半天都不见有人经过。
谭蕊在一棵冬青树下站住了脚,片刻后急促的脚步声随之而来。
“三妹妹,”来人走得很急,喘嘘嘘地开了口:“你叫我、叫我好找。”
谭蕊轻盈地转过身来,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对面那人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矮矮壮壮,面皮黝黑,小眼睛塌鼻子,长相实在不敢恭维。
见了谭蕊,忍不住咧开了嘴一个劲儿的傻笑。
这人不是别个,就是陈官保的胞兄陈桂栋。他继承了他母亲的矮个子,长相又随了他父亲。
他一直爱慕谭蕊,只可惜他家的门第不够,高攀不上谭家。
谭蕊一直都把他比作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平时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偏偏这个陈桂栋一见到她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上来,所以她自知只要去前头转一转,这只癞蛤蟆就会扑过来。
“桂哥哥,”谭蕊甜腻的嗓音让陈桂栋顿时酥了半边:“你就要大祸临头了,知道吗?”
“三妹妹真会说笑,我是来这里吃酒的,哪里有什么祸事?”陈桂栋笑嘻嘻的说:“若说有祸,也是你这个红颜祸水。”
他自认为风雅地说,孰不知谭蕊看了他这副嘴脸后心里作呕不迭。
“你在宝源局欠赌账的事儿……”谭蕊欲言又止,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的看着陈桂栋。
陈桂栋的脸一下子就变了,由黑色变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问道:“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还真有这事儿啊?”谭蕊惊讶的瞪圆了眼睛,说道:“我还以为她是说着玩儿的。”
“她是谁?!”陈桂栋追问。
他在赌坊赌输了钱,这件事对任何人都没讲过。
他输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若是让他爹娘知道了,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这些日子他已经尽力想办法筹钱了,可只还上一小部分。
“刚才我看卫家的五姑娘气冲冲的往回走,就问她一句怎么了?她说要找你算账,去拿你的赌账单子出来。”谭蕊道。
“卫家五姑娘?我和她从来没有恩怨啊!只是远远的见过几面,”陈桂栋一脸疑惑:“再说我的赌账单子怎么会在她手上?”
“你还不知道吧?你家官保当着众人的面骂了她一顿,还泼了她一身茶水。
换成谁谁能忍受得了?何况这五姑娘心思可不是一般的深沉,手段也不是一般的狠辣,想必你也听说过她在永河上杀虎的事吧?连老虎都敢杀的女子,难道会是胆小之辈吗?”
陈桂栋当即急出一身冷汗,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弟弟为什么要当众大骂卫宜宁,但是陈官保自幼骄纵顽劣,绝对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事。
只是他还是有些犹豫,卫宜宁手里真的有他的赌账单子吗?
谭蕊看出了他的犹疑,冷笑一声道:“我好心好意给你通风报信,你不信就算了。过一会儿她若是当众把你的丑事掀出来,看你以后怎么做人!”
“我,我该去哪里找她?”陈桂栋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