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归(160)

“那你会做饭?”葫芦转过脸来,已经完全看不到黑眼仁了。

冬瓜赶紧说:“那好,那好,你快去做饭吧!我看着就是了。”

葫芦到厨房里给几个孩子熬了米粥,又把晚饭时的包子热了几个。

他做的肉包子和他的人一样,又白又胖,圆不隆冬的,但味道鲜美无比。

这几个孩子显然是饿坏了,伸手就去抓包子。

冬瓜和葫芦怕他们噎着,只得把吃的都端到高处,每人先给一个包子,和米粥一起吃。

“我的天,公爷是从哪儿捡来这么四个小恶鬼。”葫芦看着这几个孩子,把整个包子全都塞进嘴里大嚼的样子不禁感叹。

“这些孩子一定吃了不少苦,”冬瓜同情的说:“你看他们的手脚上都有瘀痕,之前肯定是被捆着了。”

“唉,”葫芦幽幽长叹道:“咱们公爷多管闲事的毛病这辈子都不能改了。”

钟漫郎一夜大睡后醒来,想起昨天带回来的那四个孩子。

他昨天晚上喝的大醉,并没发现那两个人有多不对劲儿,只以为是两个贪图小便宜的人。

进了城之后,成龙处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那两个人趁他不备就从车上溜走了。

等到看清车上居然是四个孩子,且是被捆着的之后,钟野才意识到那两个人有问题。

不过当时天色已晚,他自己又醉得厉害,大周律法规定凡有爵位及官职的人员,均不可饮酒后上堂。

所以他就把这四个孩子带了回来,让冬瓜和葫芦照顾,准备今天吃过早饭后再把这些孩子送到衙门里去。

葫芦做了一顿极其丰盛的早餐,不用招呼,冬瓜哈欠连天的领着四个孩子出来。

昨天晚上他和葫芦分工,每人哄两个孩子睡觉。

结果葫芦那边静悄悄的,他哄的这两个夜里总是不时的惊醒哭叫,他哄了这个哄那个,几乎一夜没睡。

这几个孩子身上穿的衣裳倒不破旧,但一个个都有些面黄肌瘦的,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那两个人往城里带小孩子,别是拐子吧?”冬瓜猜测道。

“拐子拐孩子不是这样的,”葫芦道:“拐子一般一次只拐一个孩子,他们拐了孩子后先把孩子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连打带饿,逼着孩子管他们叫爹叫娘,然后就可以假装成母子或父子,会带到很远的地方去卖,最少也要上千里。”

“葫芦说的对,这几个孩子说话虽少,但听口音都是京城周边的,那两个人的行事也不像是拐子。”钟野道。

“如此那两个人就更可疑了,”冬瓜道:“别不是采生折割吧?”

所谓的采生折割,就是把好好的小孩子弄成残疾,让他们去乞讨,以此博人可怜能多讨些钱。

“这倒是有可能,”葫芦道:“不管怎么说,公爷又做了件好事,一会儿把这几个孩子送去衙门也就是了。

至于究竟是怎么回事,就不归咱们管了。自有那些吃皇粮领俸禄的去追查。”

吃过饭以后,钟野果然带着这四个孩子去了衙门,把昨晚的事情交代清楚就走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曲径通幽处

绿瓦灰墙,古木参天。

严霜轻覆之下,冬日的禅院寂静得如同纸上的一幅画。

哪怕有一丝动静,也是观画的人眼睛花了。

啄食瓦缝间草籽的鸟雀都不再鸣叫,生恐啼破了这一方静谧。

像是不敢惊醒一个万籁俱寂的梦。

然而,曲径通幽处,别有春意深。

后院一间小小的禅室内,靡靡的香气缭绕绮丽,销金帐子垂拖到地上,连同散落的衣物迤逦铺陈了一路,显然是从进门起就宽衣解带。

情急的痕迹比比皆是,令人不忍直视。

靠墙的广式螺钿床上被翻红浪,韵吐呻吟,两条肉虫纠缠得如胶似漆。

这两个人居然在清修之地行此污秽之事,显然是胆大妄为之辈。

在他们心中,神佛礼教都成了摆设。

一番激烈过后是长久的沉默,如同疾风骤雨后死一般的宁静。

金炉香尽,残烟袅袅。

男子的手指在女子细润的肌肤上流连徘徊,薄被掩映下的水蛇腰慵懒地扭动了一下,甜腻的嗓音带了沙哑:“饶了我吧!人家实在吃不消了。”

男子轻笑:“就要你下不了床,这样才能弥补我的相思之苦。”

女子笑声娇媚,直酥到人的骨头里。

灵蛇般的娇躯花枝乱颤,引人深陷。

“你这程子忙什么?”又一番颠倒云雨后男子低声问。

“我有什么可忙的,”女子娇弱无力说:“不过是侍奉母亲、做些针指罢了。”

“不信你那么乖,”男子抚挲着女子胸前的软肉道:“你这么妖精似的,岂是安分的主儿?”

女子没搭话,她眼前闪过一张少女的脸,明明还带着稚气,却总是轻轻巧巧就能化解危局。

莫非她能未卜先知?

当然不是,那就是极为聪明机警了,看来要对付她还真得好好下一番功夫。

她翻了个身,玉腿跨在男子腰上,发觉对方有些心不在焉,便朝他脸上吹了口气道:“又在想哪家的美人儿呢?”

男子回过神来,笑道:“你这个小妖精就已经把我迷得神魂颠倒了,哪还有心思去想别的女人?你这爱吃飞醋的小东西。”

话虽如此,他刚刚的确在想一个人。

还未长成少女,在他眼中不过是颗青涩的果子,远远未到甜蜜诱人的年纪,可偏偏挂在豆蔻梢头不让人采撷。

世间事往往如此,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要,就算再平淡无奇,一次两次得不到之后,就会变得分外特别。

还是要继续想办法,办法总是会有的吧。

二人各怀心腹事,表面上彼此逢迎。

在身体上,他们各取所需,大可以放肆尽情。

而心事,却是不能轻易分享的。他们的心犹如沼泽深处的泥淖,黑暗腐朽,轻易不能展露给别人看。

“三天后正是礼佛的好日子,你还来不来?”男子问。

“还来这里?”女子妖娆的媚眼斜横:“来的太频繁不好吧?”

“我只是觉得每次来这里你都格外有兴致,”男子语气邪魅:“比在别的地方有意趣。”

女子笑骂一声,啐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安好心的,饶是得了便宜还不忘拿人家凑趣儿。”

“我说的是实话,”男子低笑:“你倒说说,我和我哥哥,你更爱哪一个?”

女子脸上闪过一抹潮红,佯装嗔怒道:“你们两个没一个好东西,我被你们哄上了手,只能认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男子笑不可抑,搂住她道:“我猜你爱我更多一些,毕竟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我哥哥嘛,只能算第二个。”

女子不再说话,透着一丝倦意的脸失却了表情,像是个精雕的人偶。

思绪犹如断线的风筝,飘飘摇摇栽下去,直落到往事的深渊里。

那是两年前的早春二月,花朝节那一天。

她早起就打扮得妍丽娇媚,坐了车出城迎花神。

车马拥挤的东城门,她坐的马车被挤下了道。

赶车的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她和同车的二姐姐不得不下了车无措地站在路边。

这时候翩翩一骑来到近前,她抬眼去看,心头如撞鹿。

家世显赫,长相俊俏的少年公子本就是她梦里的常客。

只可惜,他的目光更多落在一旁的二姐姐身上。

她知道自己是美丽的,但总有人说二姐姐比她美。

甚至还有人说二姐姐像韦家的大小姐——那个京城中出了名的美人儿。

她面上唯唯,心里却不屑,那些人不过因为二姐姐是嫡出的,就处处巴结讨好。

那二木头也就比泥人多口气,怎比得上自己活色生香?

她不到十岁就已经会描眉画鬓,涂脂抹粉,可惜只能无人的时候,自己在房中悄悄对镜描画。

她知道家里的人不喜欢女孩子过分打扮,说那样轻浮不稳重,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她喜欢束腰,可二姐姐偏偏束胸,简直是倒行逆施。

那位公子将马车赶上路来,二姐姐低着头蚊子哼哼似的道谢。

她偏不,仰起了精心描画的脸儿对着他甜甜一笑,甚至在上车的时候,假装不小心把自己的手帕遗落到地上。

她知道自己不矜持,可如果矜持了,又唯恐错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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