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归(149)

这么小的孩子,挨了那么重的一巴掌,整个左脸都肿了起来,嘴角也破了。

满脸的鼻涕眼泪,头发也散了。

卫宜宁就觉得胸腔里腾起一股怒火,就像在老凌河的时候,看到牧民家里养的小羊被狼咬伤后的心情。

祸不及幼子,更何况本是同根生。

“装什么好人,”卫长安冷嗤:“你真以为自己是菩萨心肠?叫人恶心。”

卫宜宁轻轻的给卫宜容擦去脸上的灰土和眼泪,对卫长安的话置若罔闻。

自从自己从雨茗茶楼逃出来以后,卫长安就总是这样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不是指桑骂槐就是含沙射影,卫宜宁一直都不理他。

知道他想让自己成为封二的玩物,从而巴结那两兄弟,好让他们带着自己吃喝玩乐。

自己没如他所愿,故而处处针对自己。

不过他实在蠢的可以,居然以为几句恶毒的话就能把自己怎么样。

卫长安见卫宜宁根本不理自己,也顾不得去外面了,站住了脚摆出一副长兄的架势来教训卫宜宁:“你在我们家里白吃白住,你好意思吗?封二公子看得起你,你好好伺候不就完了么,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得给你个姨娘做。”

在卫长安看来,卫宜宁有些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不过是个弃女,能坐上公府姨娘的位子也就是不错的出路了,还偏偏不识抬举。

卫宜宁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剔透无瑕的眸子里簇拥着火苗,如同佛前燃着的琉璃灯盏。

“你,你瞪着我做什么?!没大没小,”卫长安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和卫宜宁的目光对上,他就莫名其妙地心虚:“乡下来的野人就是蛮横,嫁不出去的赔钱货。”

此时看护卫宜容的丫头已经悄悄领着七小姐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大少爷她惹不起,干脆让五姑娘留下做替罪羊好了。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自己以后还能有什么好出路,”卫长安冷笑一声道:“说不定再过几年你连姨娘都做不成,也不瞧瞧自己有几分姿色。”

卫长安从来也没觉得卫宜宁好看,他喜欢身材高挑体态妖娆的女子,顶好再配上一张娇滴滴的脸和勾魂的媚嗓儿。

就像封家兄弟引荐给自己的念奴,那才叫美人呢。

又或者是韦家的那几个女孩。

卫宜宁充其量是中等姿色,且又是个无父无母的弃女。

怎么看也是前程堪忧。

要是换成自己,早就乖乖投入封二公子怀抱了,一个劲儿的假正经,难道是妄想做正室吗不成?

“大哥哥,你怎么不在书房里读书?”卫宜宁的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绽开一抹繁花似的笑意,眼中的怒气顷刻间流云四散,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明年春闱不下场一试吗?”

“啊?”卫长安被她问的一愣,卫宜宁的话转得未免太快,让他措手不及。

他原本正数落得起兴,觉得卫宜宁要么哭要么怒,怎么着也不可能继续装聋作哑了吧。

谁想居然还是这样!

这边厢卫宜宁笑靥如花,问得真心实意:“想必大哥哥六经的要义已经都融会贯通了吧?不知我可能请教一二?”

“你,”卫长安的白脸变红变紫,嘴唇开始哆嗦起来:“你居然敢奚落我!”

“我哪有,”卫宜宁一脸纯善无辜:“我是因为自己读书少,所以才这么说,哪里是奚落呢?”

“上次你和燕七公子就一起捉弄我来着,”卫长安提起这个就无比愤愤:“净提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让人没法回答。”

“那本来就是说着玩儿的,又不是比学问高低,”卫宜宁道:“便是学问深的大儒们也有可能答不上来,你又何必介意。”

卫长安听她这么说,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卫宜宁紧接着问道:“我从别处听说了一句‘登高自卑’,解了半天也解不出何意,所以就来请教一下哥哥。”

“你当真不懂这句是什么意思?”卫长安反问:“还是拿这个故意来取笑我?”

卫宜宁的浓郁明眸倏然睁大,像春水骤升的湖面,滢滢脉脉,看不出一丝狡诈。

“你要是真不知道,我就告诉你,”卫长安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人登上了高处,心里难免觉得自卑。因为和高大的山峰比起来,人未免太渺小了。”

“哦,原来是这样,”卫宜宁一副受教的模样:“我知道了。”

卫长安洋洋得意的说道:“连这意思你都解不出来,还真是蠢到家了。”

说着再也不把卫宜宁当回事,径自出去了。

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卫宜宁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卫长安是去太学旁听的,这个机会还是包氏托了关系才争取到的。

太学不比其他地方,只要交了束就可以进去听讲,而是要么有大儒推举,要么通过遴选。

卫长安哪一样也不占,只能混个旁听。

今天授课的恰好是太傅肖远,众人知道他是最严格的,只要缺席一次,就会被终身退学,因此没人敢缺席。

第一百九十八章 白挨打

卫长安这人没什么常性,卫宜宁随便打个岔,就把他糊弄过去了。

这阵子封家兄弟闭门不出,他去过几次都吃了闭门羹,听说封玉铎被钟野给揍了,可他不知道是因为卫宜宁的缘故。

今天他要去太学,本朝称国子监为太学,还是沿袭了前朝的叫法。

肖太傅从今年下半年起每个月会到太学来讲一次学,很多人为了能在他门下挂个名险些没挤破了头。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卫长安虽然根本就没长着做学问的脑袋,却最喜欢沽名钓誉。

一想到将来可以向人炫耀自己是太傅的门生,便觉得花多少银子都值了。

因为天气寒冷,卫长安便不骑马,而是坐了马车。

这是智勇公府最豪华的一辆马车,是包氏特意给他定做的。

卫长安华车华服地到了太学,早有很多世家子弟前头已经到了。

免不掉彼此吹捧一番,真学问没多少,穿着打扮倒是一个比一个光鲜。

这些纨绔子弟们偏偏喜欢在这上头用心。

卫长安因为是第一次进太学,故而特地准备了礼物送给肖太傅,用锦盒盛着,恭恭敬敬的双手捧着。

讲学的地方是一间大殿,名为“学宫”,正中的座位是讲学人的,周围三圈桌椅,是听讲的弟子们的座位。

卫长安特意选了个靠前正对讲座的位子,尽管他每次听不了几句就要打瞌睡。

讲学的主座下了帷幔,卫长安听旁边的人说,这是肖太傅在仿照当年董仲舒下帷讲学。

卫长安往帷帐里看了看,里头坐着一位老者,面目看不清楚。只能看到身姿干瘦,如日一截枯木。

在座的人和肖太傅都不太熟,他这人一向不爱交际,常年深居简出,卫长安等人也只是远远的见过一两次,只记得确乎很瘦。

学宫里满是窃窃之声,帷帐里头一声咳嗽,众人急忙端正身姿,停止了议论。

卫长安想起自己的礼物还没送出去,于是躬身站起来,把盒子捧着放到了肖太傅的帷帐之外。

“何物?”帷帐里头传出的声音苍老沙哑,十分严厉。

卫长安心里哆嗦了一下,连忙说道:“弟子初聆训导,略表心意。”

“你是谁家子弟?”肖太傅又问。

“智勇公府长男,”卫长安恭恭敬敬的答:“姓卫名长安。”

“所学几何?”肖太傅的声音又硬又冷,卫长安只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又何况他一向不学无术,这个问题就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他倒也想胡乱的说几个,但只怕这位老学究会据此向他提问更深奥的问题,那到时候就只剩下出丑了。

他自信能糊弄卫宜宁,却知道根本骗不了肖太傅。

见他延挨着不说,肖太傅冷哼一声,声音又提高了一些,对着在座的人问:“你们都学了什么?”

众人先是沉默了片刻,继而纷纷开口,

有人说学了四书,有人说学了五经,还有说学六艺的,不一而足。

“哼,统统都是无用的东西!”肖太傅大喝:“连自己该学什么都不知道!一群蠢材!”

众人被他骂得一头雾水,却无人敢怒,要知道这可是肖太傅,是大儒是帝师,他们可惹不起。

上一篇:嫁娇女下一篇:第一女廷尉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