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归(119)

他们二人并辔而行,就在卫宜宁马车的左前方。

卫长安自己答不出,就想扯上别人垫背,故意问车里的卫宜宁:“五妹妹,你应该也看过三国的话本子,那你可知道谁的脸最大?”

卫长安是个草包不假,但草包也有草包的生存技巧,甩锅拉垫背他最拿手。

“我知道啊。”卫宜宁声音不高不低,不紧不慢,像是在说最平常的事情。

“你知道?!”卫长安难以相信:“那你说是谁?”

“是糜芳吧?”卫宜宁语声带笑,燕肯堂这问题真是挺有趣的。

“不错。”燕肯堂含笑颔首,眼中带着赞赏。

“为什么?!”卫长安急切的问,像是一条咬不到自己尾巴而急得直转圈的笨狗。

“赵子龙单骑救主那一回里,玄德大哭的时候,糜芳面带数箭踉跄而至,说:赵子龙反投曹操去了也,”卫宜宁的声音清浅舒徐,分析的头头是道:“虽然只有寥寥数语,细细的分析却能得出不少东西来。

面带数箭,可见箭都是插在糜芳脸上而非头上。

既然是数箭一定多于三支,一个人面插好几只箭还能说话走路,可见并没伤到要害,这些箭自然是避过了七窍。

可是这些箭又能插在他脸上而不掉下来,可见射的比较深,那么定然不是额头、太阳穴这类皮肉薄的地方。

一个人的脸除去七窍和额头还能被射中数只箭,可见他的脸一定很大很大。”

“啊,原来是这样。”卫长安听了之后哭笑不得,打死他也想不到啊。

不过他胜在脸皮够厚,想要高攀燕肯堂的心越挫越勇:“七公子,其实我更喜欢读水浒,英雄好汉聚首,直看的人热血沸腾。”

“哦,但不知在卫公子眼中,哪一个是梁山第一英雄好汉呢?”燕肯堂总是一副温文面容,别说面对卫长安,便是对贩夫走卒也一样和蔼。

卫长安忍不住将胸脯挺了挺,嗓子清了清,说道:“我最崇拜的大英雄是武松,景阳冈打死猛虎,孟州打跑蒋门神,鸳鸯楼血溅画堂,飞云浦敢杀官差。真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一等一的大英雄。”

“五姑娘意下如何?”燕肯堂不评价卫长安,反问卫宜宁。

“仁者见仁,”卫宜宁不想说太多:“不管谁说都是一家之言。”

卫长安觉得是因为自己说的对,卫宜宁才不多说,语气中不自觉带出几分傲慢:“五妹妹一个女流之辈,又怎能理解英雄二字的含义?七公子大可不必问她。咱们两个谈论就好。”

卫宜宁本意是不想和他一般见识,但看他这个样子,似乎要一直缠着燕肯堂。

今天卫长安把自己骗出来,自然是为了帮封玉铎。

封二少对自己心思不纯,卫长安当然清楚,他却毫不犹豫把自己送出去,只想讨好封玉铎而不管自己的死活。

包氏未必没有察觉其中不妥,但丝毫不加制止。

这对母子为了讨好封家人,不惜牺牲一个可怜的小孤女,可见心思极度势利。

如今卫长安不但不反省,反倒狗皮膏药一样粘上了燕肯堂。

燕婷贞是自己的好友,燕肯堂于自己也有恩义,卫宜宁觉得自己不能放任卫长安骚扰燕七公子,否则包氏等人更不知要使出什么下作手段来。

于今之计只好让卫长安出丑,好让他自己知耻而退。

想到这里,卫宜宁出声道:“我虽然只是个女子,却也不觉得武松是英雄。”

卫长安听了很不高兴,但碍于燕肯堂在,不好骂的太难听,说道:“你一个小孩子懂的什么,少看些闲书,多做些针指才好。”

“不过是闲谈罢了,”燕肯堂道:“五姑娘尽可畅言。”

他嗓音清越,如击金石,声音不高,却不容拒绝。

卫长安只好说道:“那你来说说,武松怎么就不是英雄了?”

卫宜宁说道:“我说武松不是英雄,一来是因为他不分是非。

景阳冈打虎并不是要为民除害,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不得不与猛虎搏斗。

当时他因为喝多了酒,任性使气,不听店家劝告非要上山去。

等到上山看到官家榜文,才知道山上真有猛虎。他当时心里也害怕,只是碍于面子,没有下山。

后来发配孟州,因为施恩对他百般礼遇,他决定替其出头,从而打跑了蒋门神,夺回了快活林。

可那施恩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占着快活林盘剥过往卖艺的人,和蒋门神是一路货色。

武松此等行径和为富不仁之人豢养的打手有何区别?

二来武松滥杀无辜,他恼恨张都监欺骗自己,先是在飞云浦杀死了押解自己的两个官差,以及蒋门神的几个徒弟,后又返回张都监家里一共杀死十五口人。

其中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该死,可那些丫鬟仆人手无寸铁也被他一股脑杀死,难道不是滥杀无辜吗?

更别提他连女人都打,杀潘金莲是为兄报仇,这个算情有可原。

十字坡把孙二娘打得杀猪一样叫,后来又提起蒋门神的小妾扔进酒缸里,张督监家中的丫鬟婆子一个都没放过。

这样的人怎么配称英雄?既不为国,也不为民,做事凭义气,做人没原则。

在我看来他根本就是个莽夫,不过空有一身蛮力罢了。”

“五姑娘说得透彻,”燕肯堂听了很是激赏:“想不到卫家一个小姑娘都有如此见地,卫公子,燕某真是羡慕你。”

卫长安本来被卫宜宁抢白的要发怒,燕肯堂的话却让他没法发作,只好一个劲儿的陪笑。

第一百五十九章 是谁?

进了城,燕肯堂便告辞回柱东王府了。

卫长安于是露出他惯有的嘴脸,对众人说道:“告诉你们,今天的事谁也不许乱说,否则别怪我翻脸。”

卫宜宁坐在车里,容色贞静,眼皮都不眨一下。

小舍儿讨厌卫长安,听了他的话忍不住做了个鬼脸。

到了府门前,卫宜宁下车,小舍儿扶着她走到了二门。

卫长安又特意过来,说道:“宜宁,今天这事——”

“我不会说出去的,”卫宜宁语气淡淡的:“毕竟我又没受什么伤。”

“不错,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卫长安笑了一下,声音压低了说:“其实封二公子是喜欢你才——”

“大哥哥还是快回去包扎一下吧,”卫宜宁表示自己没兴趣听:“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封玉铎喜欢自己?

卫宜宁一点儿也不相信。

两个人虽然见过面,但当时在场的还有卫宜宓、燕婷贞,以及韦家的七个姑娘。

卫宜宁从来不缺自知之明,当时在场的一众女子,无论样貌家世,自己都应该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封玉铎凭什么看上自己?

就因为自己最不起眼?

滑天下之大稽!

看来这个封二公子品德很有问题,他已有婚约,却还想要勾搭自己。

更何况自己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他居然买通了卫长安相对自己施展美男计,其心可诛。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不是君子所为。

卫长安心甘情愿被他利用,只是这个草包应该也不知道封二的真实目的。

他真的以为封玉铎看上了自己,所以用个计策把自己推过去,做封二的玩物。

只是卫宜宁对封家的人和事所知甚少,一时也摸不清他们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没有头绪,卫宜宁也不想再深究。

估计今天这么一闹,封二也不太可能继续怎样了,最起码近期不会再有什么举动。

她倒是更想知道,究竟是谁替自己祭扫父母的坟茔?

想来想去都不可能是卫家人,因为没人知道她父母的坟在于何处。

况且若是卫家人出面,应该会知会自己,不可能不让自己知道。

同样的道理,和她走得比较近的韦家人也不知道。

燕家人就更不用说了,她从未透露过。

除却这三家,卫宜宁觉得自己也没有别的相熟的人了。

她进京的时间不长,交际又不算广。

身份不显赫,不会有人偷偷献殷勤。

莫非是有人弄错了?

卫宜宁心思百转,但终是不得要领。

从仪门往里走,恰好遇见了包氏,应该是从西小楼过来。

卫宜宁站住了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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