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救不救六公主的风口浪尖上提起来旧事,让王氏不由得羞愧地底下了头:“是啊……段先生说的是,这事多亏了公主啊。”
“说起来公主……还请夫人您节哀。”段澜庭垂眸轻描淡写地继续说道:“明日段某刚好要去城外平阳山采药,还请夫人告知公主的坟墓,段某好去祭拜一二。”
“这……”听他这么说,王氏不由得鼻头一酸。她心道:其实六公主还没死啊。
段澜庭是六公主替沈之琰请来的。六公主对沈老夫人和沈家兄弟求医问药的事儿向来上心。他们家老的老病的病,沈家的名医名药参汤药膳从来就没断过,吃的用的基本上都是六公主在给。尤其是沈之琰,王氏都数不清六公主往他们这里送了多少名医和名贵的药材。如今托人家的福,沈之琰有希望痊愈,却不肯出手救她,如何叫人不心寒啊……王氏想着想着便不由得红了眼眶。
“夫人?”瞧她神游天外,段澜庭试探着开口唤了一声。
闻声王氏连忙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强打起精神道:“就在平阳山下的皇陵外,六公主她……虽然是沈家的人。可皇上怜她去的早,便葬在皇陵外往西不远的一处小坡上了。”
“嗯,多谢夫人告知。那段某就先回去了。”段澜庭说着便要往外走去:“夫人留步,不必送了。”
可他才迈出去几步,便听内室的沈之琰哑着嗓子努力提高声音道:“段先生留步,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
段澜庭脚步一顿,稍稍犹豫一下,才回身走向内室。他打帘而入,冲着床上半坐着的沈之琰微微一礼,开口疑惑问道:“请教不敢当,不知公爷要问什么?”
“段先生。”沈之琰轻轻咳嗽几声道:“我的病情您也知道,不知……咳咳……不知以我这样的情况,还有没有随军出征北夜国的可能性?”
段澜庭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公爷……您要出征北夜国?”
“你只管告诉我,若是出征去北疆,可行?”沈之琰往后靠在软枕上,微微闭上眼睛,掩住所有无奈的情绪问道:“我自己知道此生再无上战场的可能了。只是问问有没有随军出征的可能,北疆严寒,又是长途跋涉,可支撑的下来?”
“这……”段澜庭面露愁色道:“实不相瞒,以公爷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随军出征有些困难。这身体才刚刚调养好,若想痊愈,能静养是再好不过的了……”
“意思是,也不是没有可能随军出征了?”沈之琰睁开双眼,目光清明又温和地看向段澜庭,语气里多了几分坚定问道:“是不是?”
“是。”段澜庭面露难色,只能点了点头道:“您现在基本上与常人无异了,只是身体孱弱一些。若是能不受寒,不做剧烈活动,随军出征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就算此行之后能平安归来,公爷您再求痊愈,那就有些困难了。若是保养不慎,后果更是难以预料……”段澜庭说道:“为长远着想,公爷还是不要有这样的想法了。”
“唔,那倒无所谓了。”沈之琰缓缓地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你这么说,我心里就有数了。”
听他这么说,王氏不由得心急落下眼泪来,开口哀悯地喊道:“之琰……你真的要去吗?”
“瞧你哭什么?我只是问问罢了。”沈之琰轻轻一笑,他侧过身子冲着段澜庭作揖道:“如此就多谢段先生了。”
“公爷客气了。”段澜庭垂下眼眸,不敢再直视沈之琰的双眼。和沈之琰的对话,让他觉得心下涌起一股暖意,这股暖意仿佛是阳春三月里的春光,驱散了所有冬夜的寒冷。
高承颜说的没错,就算是沈之琰不屑和他这样算计阴谋的人为伍,终究放不下的是浩荡山河,放不下的是情义千秋。六公主只是一个推着沈之琰做出选择的小小的筹码,他真正做出选择的,还是这大梁的百姓和国家的安宁。
——————————
收到段澜庭的来信后高承颜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就知道,沈之琰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是不是真心和他联手不重要,只要能达到共同目的就够了。
高承颜轻轻的放下手里的信纸,提笔开始继续写回信。
“来信写的什么啊?给我看看呗?”锦书探了探头,夺命连环问道:“他们知道我没死的消息了吗?公告天下了吗?我母妃和沈之璋还有沈家人是什么反应啊?京城人信不信啊?这些信上说没说?”
锦书问话者无心,高承颜听话者有意。她的问题当下便警醒了高承颜。他提笔写信的手一顿,大脑里瞬间开始快速思索关键问题。
事情不太对劲啊?
六公主还没死,这么大的消息传给沈家,按道理沈家应该会特别震惊或者做出什么应激反应啊?最起码上告皇帝,应该是激起千层浪才是。可段澜庭回信中写到的情况,他们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平静呢?王氏竟然还能告诉段澜庭六公主的埋葬地点?难不成……
难不成沈家早就知道六公主没死,并且一致决定对外隐瞒此事?
那事情可就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了。高承颜眉头紧皱,逐渐陷入了沉思之中。
看来,是他低估了沈家啊。
------------
第121章 暗中博弈 中
锦书亲笔写信意味着她并没有死,可沈家反应平平也没有对外声张,京城也没有传来任何和六公主有关的消息,唯有沈之琰对外宣称自己病重作为拒绝高承颜的象征。综合分析沈家目前的情况,看来他们早就知道了锦书没死内情。
不应该啊。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开棺验尸?或者小环告知?再或者还有别的幸存者?既然知道锦书没死,为何不公之于众?为何还要指证太子,照样下葬六公主,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一个个问题在高承颜脑海里来回盘旋,他低头思考着这其中千丝万缕的关系,一点也没注意锦书走过来拿走了段澜庭的信。
她一边读一边感叹道:“好一个段澜庭,演技也够精湛啊?我说呢当初冷不丁出来这么个神医,看来是早有预谋啊!”锦书撇撇嘴问道:“当初科考的那天,他砸了沈之璋的头,是不是也是你算计的?”
高承颜默而不语,他神游天外完全没有听见锦书的问题。
锦书抬手戳了他一把:“问你话呢,想什么呢?沉思者啊?”
高承颜才回过神来,有过片刻的迷茫后,他随口问道:“算计什么?”
“你算计我们沈家啊?”
听到这句话,高承颜苦笑一句道:“说起来,是我被你们沈家算计了。”
“嗯?”锦书奇怪,造反派高承颜亲手策划了这一切,他们都是被动卷入者,能不入圈套就是万幸了,沈家能怎么算计他?
“他们一直都知道你没死。”高承颜长叹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我失算了,也不知道哪里出了破绽。如今沈之琰沈之璋是打算将计就计引我出来。”
“什么意思?”宫斗小白锦书想不明白:“这都哪和哪啊?你不是说我都下葬了吗?”
“下葬是假的。我想了一遍,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开棺验尸了。没想到啊……沈之璋还有这个勇气看尸体是不是你。”高承颜抬手揉了才写了几句的信纸,丢在地上说道:“原本想着私下里和沈之琰见一面,看来这条路行不通了。他们已经猜到了一半,我露面就没戏唱了。继续拖下去,沈之璋很有可能会和太子联手反将我一军了。”
“什么意思?”锦书努力分析,艰难地理解其中的逻辑道:“你的意思是,沈之璋开棺验尸,发现尸体不是我,知道我没死。但是他们并没有把这个消息传出去,还是顺着你铺的路走,就打算把你引出来?”
“是的。”高承颜疲惫的轻叹一声道:“我原本打算,这个时候和沈之琰见面,他已经有意图去出征了,我们也算是殊途同归。”
“见面策反他?”
“算是吧。”高承颜不否认:“可现在不能够了。他们既然知道你没死,就肯定知道太子是冤枉的。可沈之璋还是指证了太子,说明此事必然留了后手,只等我露面抓我把柄呢。”
“唔……”锦书喜悦又快乐地笑了,她抓自己的重点才不管高承颜的死活:“看来他们早就知道我没死,哈哈哈,这就够了,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