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如此，他还是说出了那样伤朕心的话。”康熙沉痛道。
直郡王起身，扶着康熙坐下。
他心里叨叨：老二那么说，还不是被您给逼得。好心好意来看望弟弟，考虑周全的，还被骂个不爱幼弟。十八又不是从老二肚子里生出来的，能过来看望就算是极好的了。宫里弟妹三十来个的，谁还能全关系好的很。就连您这个当阿玛的，也未必儿女都认全了。
不论直郡王心里怎么想，他面上是一点不敢表露出来。
康熙的注意力也不在他身上，老爷子满脑子都是宝贝太子伤了老父的心，朕悲伤啊。
是的，随着时间流逝。十八阿哥病逝给康熙留下的悲伤，甚至不如胤礽那天的那句话。
直郡王走后，康熙笔走龙蛇的挥下一行字：“并无欲立胤禔为皇太子之意。胤禔秉性躁急、愚顽，岂可立为皇太子？”
信快马加鞭的送入京城，犹如水溅油锅，一片沸腾。
等过了数十天，直郡王知道了康熙回复给朝臣的信后，愣是在家装病，三天不去上朝。
您疼爱太子夸太子好，是您的事。非得贬低我一番，虽然实话实说，那也很不开心。
返京前一夜，康熙拗不过胤礽，亲自去了他的屋里。
奈何胤礽遣德顺出来，告知康熙：“儿臣诚心禁足，数日不曾打理面容，形容狼狈，不便面圣，皇阿玛请回吧。”
闹脾气的话，胤礽小时候也和康熙说过。
那时候，胤礽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康熙对他自然无比纵容，愿意去哄他。
然而，现在父子之间关系紧张，再如此，康熙只会愈加的恼怒。
“太子便是你想自废就废的？国之储君，岂能如此儿戏！”康熙怒道。
胤礽轻飘飘的从里传来一句：“皇阿玛立儿臣为太子的时候，也未曾问过儿臣是否愿意。”
“随你罢。”康熙咬牙挤出几个字，气急离去。
德顺跪伏在地上许久，才掸了掸身上尘土，回屋内伺候他主子。
“主子，皇上方才龙颜大怒。”德顺道。
胤礽坐在椅子前，桌上是新画的人物小像。
如果康熙进来看到这画，必能认出那是挂在乾清宫里的赫舍里皇后的肖像。
“孤从知事起，便是太子。皇阿玛告诉孤，孤是大清的主人，尊贵无双。孤听从皇阿玛和先生们的教导，努力做好太子应该做的所有事情。他们都以为孤很想要当太子，可事实上孤不知道除了太子，孤还能是什么？或者，他们那些人，能想的到，除了孤，谁配当太子？”
胤礽嗤笑的将他额娘的小像，妥善放好。
“孤不想有朝一日，变成皇阿玛这样。无法全心全意的爱自己爱的人，事事要考量前朝平衡。这个太子，孤是真的当腻了。”胤礽目光洒脱，他即将从皇权的束缚里解放了。
第542章 永随左右
康熙回抵京城，胤礽和他的侍从直接回了毓庆宫，面也不露的，让众人的窥探之心更强烈。
只要康熙一日没有明令下旨废太子，胤礽就还是大清的太子爷。
即便在热河行宫自请禁足，下人们依旧不敢慢待他。
佟宛颜看到胤礽时，迟疑的没有立即上前。
胤礽冲她笑了笑，主动走过去，牵过她的手：“这些天可是担惊受怕了？孤没事。只是，以后咱们可能会搬离这儿了。”
佟宛颜细细看着他面白唇红的脸，和记忆中出门前的样子对比。
“爷，您是胖了吧。”佟宛颜道。
苦夏苦夏，别人夏天都是热瘦了，太子爷能过胖了，真是不容易。
胤礽顿时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一笑就显脸大，小颜一定是看错了。
石修竹毫不掩饰的笑出声来：“太子爷放心吧，除了几个孩子一开始有些担心，我和妹妹都很好。您想做什么就去做呗，受了您这么久的庇护，左右不会拖您后腿的。”
胤礽稀奇的看了他一眼，之前还嚷着不行就逼宫，现在倒是大度了。
佟宛颜盈盈一笑：“太子妃说的是呢。富贵权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爷是王侯将相也好，平民百姓也罢，我和孩子们都只想和爷在一起。左右毓庆宫住了多年，不用睁眼就知道是什么样子。等换个地方，反而还多了新鲜。”
胤礽眉头舒展：“你放心，哪怕孤不是太子，咱们家也不缺钱。扔钱听响声的事儿，你依旧能做。”
佟宛颜嗔怪道：“我何曾如此做过。”
“孤只是这么一说。当初说过要把最好的都给你，如今孤恐怕得食言了。”胤礽道。
佟宛颜不赞同的看着他，她眼里柔情满满：“我早得到了我最想要的。与爷心灵相牵，一生一世，便是这世间最好的。旁的东西，我向来不看在眼里。”
其实也不是，在遇到胤礽之前，她也是贪恋富贵权势的。都道高处风景好，谁不爱俯瞰众生，受人仰望。
可当遇到了那么一个人，得他倾心所爱，其他的便都不重要了。
胤礽感动的捏捏佟宛颜的手，这里人多，有些话留着晚上再说。
“太子妃，孤会尽力达成你所愿。”胤礽倒没有对石修竹耍无赖。
他答应要放她出宫，允她自由，就一定会做到。
石修竹叹了口气，太子爷虽然平时做事混的很，关键时候还是挺让人感动。难怪朝中有那么多大臣，对他维护不已。
“不必如此。如今这般，我已觉得很好。”石修竹道。
胤礽和石修竹之间的哑谜，只有他们三人知道。
奴才们听的晕晕乎乎，却也从中知道太子爷是个有担当的。做奴才的在哪儿不是伺候人，都是从小受着苦长大的。这么些年，在毓庆宫享了多年的福，只有踩别人的份，没有被别的宫里奴才欺负的可能，如此尽够了。
“奴才等人，永随主子左右。”院子里的太监、宫女纷纷表忠心道。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心浮动，想往外跑的。这些天里，小动作多的奴才，早被石修竹和佟宛颜清理干净，不会留到今日碍眼。
第543章 你想过塔娜吗
仆从忠心，主家失势也不离不弃，这是多么的感天动地。
然而，胤礽和佟宛颜、石修竹都心知肚明，这里面有多少是真的忠诚，有多少是审时度势的选择。
不管是哪一种，都很好。
至少他们看的清，虎落平阳被犬欺，可龙子却不在起内。皇阿哥再不受宠，都还是大清最尊贵都那一拨人。
反而，真要有人另择新主，反倒要小心被胤礽的残余势力打压。
奴才可不比朝臣，伺候人的还能分出谁更妥帖，谁更让主子离不得些？真要有那能耐，早混到主子身边当大太监、大宫女了。
一群人不能总站在院子里，胤礽想了想，牵着佟宛颜一起去了石修竹的院子。
废太子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总要和石修竹商量后续的事情怎么处理。
然而，三个人没坐下多久，茶水刚上，胤禛匆匆忙跑过来。
平日里最注重形象的四贝勒，此刻疾走的有些狼狈。
“四弟快喝口水缓缓。这秋老虎的，暑热没退，你也不趁凉快点儿的时候过来。”佟宛颜关切道。
凉茶是有备着的，宫女端了一盏上来，胤禛咕噜咕噜的大口喝完，显然是渴着了。
“二哥。”胤禛看着胤礽喊道，委委屈屈的。
胤礽目光平和，笑道：“你都是好几个孩子的阿玛了，怎么见着孤，还跟个孩子一样。”
“我得到的消息不准确，二哥自请废太子，是不是皇阿玛逼的？”胤禛固执的问道，不愿意顺着胤礽让话题被岔开。
胤礽眸光闪了闪，这弟弟真倔。
“你的消息，怎么会不准确。”胤礽道。
胤禛急的刚坐下又站起身，他走到胤礽面前：“二哥，您别开玩笑。这种大事，怎么能随随便便就……”
胤礽微微歪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孤怎么就不能不要这位子了？皇玛法当年能假死去五台山当和尚，孤这才哪到哪儿。”胤礽道。
“那不一样。”胤禛歪理说不过胤礽。
他脸急的通红，一时偏偏想不起怎么去辩驳。
“二哥，您想过塔娜吗？”胤禛真急了。
胤礽犹如被当头一棒，这也是他这些年自我逃避的事情。
他自信佟宛颜会陪着他，不在意身份与否。可是，他给予了孩子们天生的权势和富贵，所有人匍匐在他们脚下。却不经过他们的同意，又将这特殊的身份剥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