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门辉煌了十几年,一夜之间,全都成了过眼云烟。
成渝心里感慨,扶着一瘸一拐的周青灵出了山洞。刚刚走出来,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眉目舒朗俏皮的男子,只见那男子身穿一身老翁的衣衫,头上的灰粉和脸上的黄泥已尽数洗去,露出原本清秀白净的容颜,右眼角下一颗泪痣十分扎眼,正是之前成渝在周青灵画像上看到的小师叔的样子。
只是那画像之上的人眉眼弯弯,笑的仿佛春风拂面,此时这位却全然不同,一颗脑袋低低垂着,是不是眼角扫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魏观,活像是站在大灰狼旁边的小鸡仔。
成渝上前叫了一声“小师叔”,叶逐看到他十分开心,朝他笑了笑,露出一排小白牙,道:“我真的不记得我是你们的小师叔。”而后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旁边的魏观,又小声补充了一句:“真的。”
成渝:“…”
魏师兄你昨天到底做了些什么?!他这一脸委委屈屈受欺负的样子你们到底谁是谁师父?!
“没关系,我帮你记着。”魏观转过头看向叶逐,面无表情道:“师父。”
“师父”一出口,叶逐就抖了两抖,他朝魏观苦笑着咧了咧嘴,道:“那谢谢你了。”
“应该的。”魏观转回头,再没了言语。
周青灵瘸着腿蹦到叶逐身边同他说话,成渝往慕浮白身边凑了凑,道:“大师兄…”
“嗯?”
“那个…你…要不要去附近断崖看看?”
慕浮白扭头看了他一眼,道:“这次又是要出什么事?”
成渝:?
成渝本来做好了再编个谎的准备,却没想到这位是已经完全接受自己手拿故事剧本了。成渝摸摸鼻子,算了,救人要紧,这件事和早晚都要和慕浮白谈一次,也不在这一时半会。
成渝轻咳一声,道:“那个…金柔儿要跳崖。”
慕浮白微微皱了皱眉:“金柔儿?”
成渝点点头。不管怎么说,原书里毕竟是慕浮白将人劝回来的,虽然现在慕浮白的对金柔儿态度不大一样,但剧情在那,也许只是口是心非心里还装着人家的呢?
慕浮白身体向后仰了仰,眯着眼睛看着成渝:“你很关心金柔儿?”
“没有没有。”成渝连忙摇头,道:“不敢不敢。”
哪里敢和大佬抢媳妇?大佬不要的也不敢啊。
“没有?”慕浮白面色不善的盯着成渝:“昨日在前厅她跑出去,想追出去的那个不是你?若不是青灵拦着你,是不是就直接跟人家私定终生了?”
成渝:???
这位大佬您是不是拿错了剧本?!这酸唧唧的语气是从哪冒出来的啊喂?!
成渝莫名其妙的看着慕浮白,后者哼了一声,扭头进了山洞。
成渝:???
“渝啊,怎么了?”周青灵拄着不知道从哪搞的拐杖,一瘸一拐的蹦过来,道:“等吃点东西我们就上路了。”
成渝点点头,看了看走一步路要蹦三次咧四次嘴的周青灵,又看了看几步远处面无表情的魏观和低头耷脑的小师叔,没一个看起来是有心思去救人的。成渝心里叹了口气,拍了拍周青灵的肩,道:“二师兄,我一会就回来。”
·
山顶断崖之上,山风呼啸,金柔儿杏黄色的裙摆吹得飞起,像是在跳着一曲热烈的舞。柔软顺滑的青丝在她脸上飞快的抚过,两行清泪从眼角划下,轰然砸向地面。
她活了十六年,骄傲了十六年,十六年里她始终是那个全家宠爱着的公主,敢爱敢恨,飞扬跋扈,不知愁为何物。
可一夜之间,全都变成了曾经的一场华丽的梦。
她喜欢了许多年的人当着全家的面羞辱她,将她捧在手心里的父亲和爷爷两天之内接连被人所害,二哥被不知名的人关进牢里,三哥身受致命的重伤,一片混乱里连尸身都没有找到,而她的家、让她能够肆意张扬的底气金门,此时甚至都不知道落在了谁的手里,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此时除了一死,还能怎么办?
至少此时死了,还能保留一个体面。
山风呼啸,像是为谁在悲鸣。金柔儿咬了咬牙,眼泪夺眶而出。
绣着两只蝴蝶的绣花鞋缓缓迈出断崖,就在向前迈出的瞬间,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金姑娘,跳崖之后尸体摔得四分五裂,可挺丑的。”
金柔儿心里一惊,猛的收回迈出的脚,一回头,只见一个瘦弱的身影站在十步远的地方,一双小鹿一般的眼睛遥遥望着她,看她回头,浅浅的笑了笑,眉眼微微弯起,像是挂了两轮皎洁的弯月,好看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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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金柔儿心里突然一动, 像是一根弦被人轻轻拨了一下。
她往后退了一步,挺了挺胸, 下巴一抬, 转瞬之间又变回了那个不可一世的骄傲公主, 看着成渝道:“怎么是你?你来这做什么?”
成渝看了看她,道:“你觉得呢?”
金柔儿扫了他两眼, 哼了一声,道:“自然是来劝我不要轻生的。不过你劝也没有用, 你又没有过过我这样的好日子,自然不会理解我现在一无所有的痛苦, 你劝我实在没有说服性。”
成渝还没说话, 金柔儿一抬下巴,道:“你也别想着趁我不注意扑上来将我带回去,你怎么想的我可清楚着呢, 你别过来啊, 你再往这走一步, 我就马上就跳下去!”
金柔儿正等着成渝一脸苦大仇深的劝慰自己,就见成渝“噗嗤”一乐, 一撩衣袍,盘腿坐到了地上,抬了抬下巴, 道:“金姑娘,你知道能做你刚刚说的那些事的人叫什么吗?用我们那个地方的话说,叫圣母, 难听点说,圣母婊。”
金柔儿疑惑的看着成渝。
“想想以前,你对我也算是不怎么样啊,尤其是在大师兄的事情上,我也受了不少委屈,这个时候我再来劝你不要轻生,我闲的吗?”
金柔儿一愣,道:“那是来干嘛的?”
“来看热闹啊!”成渝激动的一拍大腿:“你以前对我那么凶,现在要死了,我连热闹都不能看吗?”
“你!”金柔儿气的跺脚:“你混蛋!”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还挺新鲜的。”说罢顿了顿,道:“行啦,有个混蛋在你这不也算有个见证么,要不然死的静悄悄的,不是更憋屈。”
金柔儿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看他,抬着下巴又走回断崖边,一边气鼓鼓的心里大骂成渝,一边试探着往下看。刚刚成渝没来的时候,气氛在那,她也没顾上看看断崖下面什么样,此时一看顿时心里一哆嗦,只见断崖下面深不见底,像一个巨大的嘴巴,目光所及的崖壁上怪石嶙峋,人要是摔到那样的石头上…
金柔儿打了两个哆嗦,咬了咬牙,攥着拳头闭着眼——不就是一下子的事吗!忍忍就过去了!
远处,成渝坐在地上悠闲的玩着自己的指甲,悠悠道:“树干穿胸而过呦,脑浆崩裂溅的到处都是呦!啧啧,可真是惨。”
金柔儿回头对他怒目而视。
“诶金姑娘你别看我啊,忙你的忙你的!”成渝嘿嘿笑了笑,道:“我听说跳崖死的人尸体都看不出来原来样子,鬼差分不出是谁,都是团成团随便扔到轮回里,下辈子很容易投生成猪啊狗啊的,反正挺难投生成人的。”成渝顿了顿,道:“我一直挺好奇的,你赶紧跳,一会我绕下山去看看,要是和听说的差不多,我烧纸告诉你!”
金柔儿气的浑身打颤,道:“你给我闭嘴!”
“好好好,我闭嘴。”成渝吐了吐舌头,道:“不好意思破坏气氛了,你继续!”
金柔儿愤怒的转过头,山风呜呜吹过,金柔儿深吸一口气,回想起小时候爹爹将自己举在脖子上让自己骑大马,哥哥们打打闹闹一起撸胳膊挽袖子给自己亲手扎了一个小秋千,她自由自在的在上面荡着,风吹起粉色的衣裙,快乐的像是一只山花烂漫里的蝴蝶。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存在了。
金柔儿心里发酸,转眼间眼泪又涌了上来,她轻轻吸了吸鼻子,缓缓将玉足伸出了断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