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公子稍顿,长剑打转,手腕一转,朝姑娘又刺了过去。
十招已过,那姑娘却往后退了一步,停住了。
天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姑娘怎么不打了?”锦衣公子缓缓放下长剑,抬眼问。
红衣姑娘微皱眉头,“你刚刚那一剑若是不转回去,明明可以赢我。”
锦衣公子颔首:“是在下技艺不精,多谢姑娘赐教。”
那姑娘眉头皱的更紧:“你明明是在让我。”
锦衣公子倒也不辩驳,浅笑道:“姑娘让我十招,不也是在让着我?姑娘若是拔剑相应,那一招对姑娘来说没有任何威胁。”
“那不一样,说好了让十招的。”红衣姑娘手离开剑柄,双手往后一背,洒脱道:“我输了!台子留给你吧!”
说罢潇洒转身,一蹦便跳下了台子,一身火红衣衫在人群里格外显眼,宛如一株亮眼的火苗。
“这就完了?”台下众人面面相觑,纷纷不可置信,料想那锦衣公子捡了便宜该是喜不自胜,抬头望去,却只见水青色一晃,那锦衣公子已经跃下擂台朝那红衣姑娘追了过去。
“诶诶!擂台还没打完呢啊!”台下更是一阵喧闹。
小厮终于挤到前排,一抬眼就见擂台已经空了下来,只有一道水蓝色的身影迎着风朝远处而去。小厮急的跺脚,崩溃大喊:“哎呦喂世子你又要去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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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我干什么?!”
走出足足二里地,身后那身影依旧不远不近的跟着。红衣姑娘转回头,语气不善:“有事?”
锦衣公子上前两步,声音不急不缓,“中原不是有句话叫作不打不相识吗?既然打过一场,总归该结识一番。”
“我打过的人可多了,哪记得过来?”红衣姑娘转头便走,“我还有事,别跟着我了哈!”
片刻之后,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不知姑娘姓名?”
“没名没姓。“
“不知姑娘姓名?”
“…”
“不知姑娘姓名?”
姑娘转头瞪他,对上那人笑意盈盈的眼睛,顿时更加烦躁起来,“你属鹦鹉的吗?!”
“姑娘若是不答,我可以说上无数次。”那公子慢悠悠的又道:“不知姑娘姓名?”
那姑娘行走江湖多年,见的都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痛快好汉,还从没碰到过这般没脸没皮之人,却又偏偏没半点办法,犹豫了一下,硬邦邦道:“秦歌。”
“秦歌。”锦衣公子好死不死的又笑了一下,“好名字。”
秦歌转身朝着酒馆走去。
“在下严衡。”
“没问你。”
“严华不逐世的严,阡陌认衡纵的衡。”
“…”
“我生在中原,长在边疆,最近刚刚回来,又见故土,颇为欣喜。”
“…”
“不知姑娘…”
秦歌在酒馆门口站定转身:“我还要等人,严公子请回吧。要是不回的话,”
秦歌凉凉的看着他:“真的揍你啊。”
说罢,秦歌飒爽的一转头进了酒馆,严衡立在门口轻轻一笑,倒是没跟进去。
片刻之后,气喘吁吁的小厮终于跑了过来,站定后捂着胸口一个劲的倒气,语气十分崩溃:“我的世子爷诶,咱就不能老老实实同东安王一同去京里?王爷说这次进京是给您定亲事的,可是一国公主呢!您不去看媳妇,这满城乱跑是干什么呢啊?!“
“公主怎么了?老头儿想和这边的皇帝稳定关系,让他自己娶,拉着我算怎么回事。”锦衣公子一脸坦然,拍拍小厮的肩,“体格不行啊,还得练练。”
小厮连连翻白眼。
“喘好了没?”公子瞪了片刻,道:“若是喘好了,就去街角那叫点心铺子买点梨花糕来,就刚刚想买结果没来得及的那家。”
小厮眼睛瞪大:“世子,你在这站着其实就是等我让我去买梨花糕是吧?”
“聪明。”锦衣公子拍拍他的肩,而后悠然转身进了酒馆。
小厮认命的叹了口气,转身朝着街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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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灵和欧阳越走进约定好的酒馆之时,一抬眼便见到了窗边一身火红的秦歌,以及她身边的一个锦衣公子。
秦歌一双大眼睛正瞪着旁边那人,而那锦衣公子在她杀人般的眼神里神色自在,一边慢悠悠的吃着梨花糕,一边还同她聊着天,虽然看起来更像是自言自语。
周青灵同秦歌师兄妹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秦歌如此愤恨又无可奈何过,第一反应竟是觉着新鲜,多看了两人两眼,这才笑嘻嘻的叫了句“小鸽子”。
秦歌听到这一声眼睛顿时亮了,转过头便朝周青灵扑了过去,抱着周青灵的肩笑逐颜开:“二师兄!”
一边的锦衣公子一顿,低声道了一句:“民风这么开放?”
周青灵也是高兴的紧,同秦歌一道坐了,眼光落在锦衣公子身上。秦歌还未说话,那人便十分不见外的开了口,“在下严衡,是秦姑娘的…”
那人顿了顿,浅笑道:“朋友。”
“朋友个鬼。”秦歌瞪他一眼,同周青灵道:“别理他,我不认识他。”
“姑娘明明认得在下。”那人也不恼,心平气和陈述事实。
秦歌又开始暴躁:“我哪认得你了?”
“秦姑娘知道在下叫严衡,知道名字,自然就是相识。”严衡一脸坦然。
秦歌:“…”
秦歌想揍人。
周青灵听着这往来对话便明白了是怎么个情况,他自然不能让秦歌受欺负,可心里却又觉着有趣,多打量了那严衡两眼,倒也没多说什么。
那严衡长得十分不错,挺鼻深目,细看过去带着些异域风情,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总是弯弯的,仿佛会说话一般,可他身上同时又带着中原男子特有的温润儒雅,两种特指结合在一起十分惹眼。
明明是站在人堆里能惹得无数姑娘脸红娇羞的长相,偏偏在他师妹眼里就是个讨人嫌的。
周青灵轻笑一声,拉着秦歌说起别的话来。
“大师兄他们应该早就到了吧?”
“他们都来一个月了!”秦歌想起另外两位师兄弟就开心,“小师弟好歹是新郎官堂哥,一直忙前忙后的,大师兄帮不上什么忙,我拉他下山玩他也不来,搞得我太无聊了只能天天打擂。”
秦歌颇为不满,顿了顿,又道:“金家送亲的队伍什么时候才能来啊,我都在城门口守了好几天了。”
周青灵算了算,道:“按日子看的话应该就是再过个七八天吧。”
“那么久啊…”秦歌顿了顿,开心道:“那我等跟着新娘子的队伍一起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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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老天也眷顾一般,金家送亲的队伍一路走得十分顺畅,甚至连个刮风下雨都没赶上,到达尚央山下城镇之时甚至比预计的日子还要早上了三四天。
金柔儿一路自然开心,越临近尚央山心思越急,可等真到了地方,反而又沉静下来。
一路跟着过来的堂主腆着发福的肚子,想过来问候两句,可等到走到金柔儿边上了,看了一眼那姑娘的眼神,又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这堂主在金家呆了三十年,眼看着金柔儿从小长到大,等金柔儿接过金家的时候又一点一点帮扶她将这位置坐稳,也算得上金柔儿的半个叔叔,看一眼便能大致猜到她在想些什么。
此时的金柔儿没法劝——她定是又想起她三哥来了。
“东风不惊尘“的金门三公子金致,曾经那是怎样一位风流人物?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一个回眸让多少闺秀掉了帕子?文韬武略毫不逊色,在失了掌门连受重创之际将金门治理妥妥当当,半点也没因为混乱而失了五大门派的位置。
当年他在无双台之上显示出人人喊打的祝宁羡的身份,可即便如此,又有多少人真的舍得恨他?一剑穿胸,他将江湖搅得翻天覆地之后,连死都死的轰轰烈烈,时至今日,江湖上谈起他来,哪个不是遗憾的一声唏嘘。
堂主轻叹口气,嘱咐金柔儿的侍女好生照顾好小姐,转身走了。
侍女打好了水,柔声道:“小姐,明天就是正日子了,明天早早便要起来梳妆收拾,小姐早些睡一会吧。”
金柔儿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看着窗外没说话。
侍女看她这个样子,犹豫了一下没走,又道:“小姐,明天早上成少侠那边就要派人来接亲了,小姐开心一点,若是让成少侠看到您这个样子怕是要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