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这两千块钱,汪菜花却很是有点按捺不住。
母子两人在寂静漆黑的夜里,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商量了几乎半宿。
清河村的高家,高建红躺在床上还嘀咕了很久,朱队长被她吵得睡不着觉,索性翻身起来,一脸郁闷地去了隔壁儿子的屋子睡觉。
婆娘能干是不错,可忒烦了,辛亏儿子争气,听说身边的工农兵大学生都赞他一声“好笔杆”。
算了,婆娘就让她一人去烦吧。
高建红没搭理自家男人,一个人继续嘀咕。
这马翠花是个油滑的,那苏招娣是个男人都会维护的,现在来个苏乐乐,竟然还是个嘴皮子利索的。
这三个,难道她一个也对付不了?
哼,绝对不会。
这苏乐乐初来乍到,没有根基,嘴皮子来厉害也没用,总会让她抓到错误,到时候,战斗队的长矛可就能喝点血了!
江寒蕊也没有睡。
屋子里很安静,点着一根细细的蜡烛。
微风吹进屋子里,细细的烛火摇曳不停,好像怎么样也无法点亮这漆黑的屋子。
她有些好奇,儿子赵瑞自从放下了笔揣上了抢后几乎有些冷血,今天怎会么帮着素未谋面的苏乐乐说话。
儿子不愿多说,她也就不多问。
他好像一夜之间就完全变了个模样。
几年前,他突然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回来后,极其强势地变卖了祖父和外祖家的所有家产,除了留下了几个堂表兄弟跟着他去了王司令那里,所有的长辈和姐妹都被他送到了国外友人那里。
他父亲赵瑞和她老母亲一样倔,赵瑞的祖母倒是被安排走了,赵瑞却死活不走,他是苏南大学的副校长,国家西秦和唐宋历史的泰斗之一,上面还有他的老教授,下面还有他的一大帮学生弟子的,说什么就是不愿离开,所以自己也留了下来。
后来,她跟着去干校的赵瑞,来到了丰枣村落户,成了丰枣村的社员。
再后来,儿子赵瑞也来了,虽然时不时要回王司令那里,但她总觉得,一家三口也是以另一种方式团聚了。
赵奕突然说,他今日去了干校,见到了赵瑞。
江寒蕊一刹那眼泪就无声滚了下来。
赵瑞现在的工作是打扫干校的六个茅坑和两个主干道,虽然工作量不小,但还能有每天三个窝窝头,这已经是绝对的从轻发落了。
当然,这是人家干校主任看在他赵奕的面子上。
当初,赵瑞想过要直接站在水塘的淤泥里,被她们母子拦下了,算上事发前被赵奕送出国的两家长辈,江寒蕊总觉得还有希望。
赵奕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他嘴硬不愿交代”,江寒蕊“啊”了一下,彻底打破了屋子的寂静。
可紧接着,一声划破黑夜的凄厉尖叫,让丰枣村所有熟睡的人,都惊醒过来。
刘二狗还没睡着,他是第一个冲到苏铁牛家的院子的人。
第13章
马翠花大晚上在臭蛋的严厉监督下,磕磕绊绊背着□□,被苏乐乐借了由头领回去,本该好好把□□接着再学一学,或者母女两好好说说话,谁知,刚进了屋子,两人就开始了战争。
“小骚货,想拿捏你姑奶奶我,呸,做梦!”马翠花剑拔弩张,目露狰狞,她自负机灵了一辈子,骗过了多少人的眼睛,绝对没有像今天这么丢脸。
“老东西,我无父无母,更别提什么狗屁姑奶奶了,你想欺负?下辈子都不可能!”苏乐乐说完,一屁股坐在唯一一把完好的椅子上,顺手拿起一旁的茶壶,也不倒在茶杯里,仰脖举着就往嘴里灌。
她很饿,但为了接下来的事,灌了一肚子水,生生忍着。
马翠花抬手就要去夺:“贱蹄子,你个小野种,还我水壶!”
苏乐乐不慌不忙一手举着水壶,一手挡着马翠花,等倒得一滴不剩,才松了另一边的手,将水壶往她怀里一塞:“诺,还你!”
马翠花摇了摇,半滴不剩,气得眉毛倒竖,刚要冲上去抓花她的脸,突然又收手了。
她深吸几口气,告诉自己,不过是个黄毛小丫头,也才将将十八岁的年纪,又在城里不经风雨的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虽然见了点世面,在自己面前,不过还是个嫩瓜。自己哪里就能败在她的手里。
这么想着,她突然在苏乐乐身边的一把长条凳上坐了下来,不过几个转眼的工夫,突然眼泪就像是不要钱似的,汩汩地往外涌。
“乐乐啊,娘——实在是苦啊——”马翠花掀起衣襟给自己抹泪,风韵犹存的脸上几乎都能看到年轻时的梨花带雨:“娘当年被那老地主抢了去,你知道,那是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吗?”
苏乐乐很认真地点点头:“嗯,我知道。”
马翠花心里一喜,这么好骗,有门!
却听苏乐乐一本正经地说:“过的是锦衣玉食、后院独宠看哪个小妾不顺眼就弄死的日子。偶尔,还能享受一把后宫三千,哦,不后宫三人的日子,很好,很舒服!”
马翠花有些楞,她不怎么怎么明白什么叫后宫三千,等听到后宫三人后,独眼滴溜溜转了好几圈,突然明白过来,眼前的小骚蹄子说得不就是她被地主爷仨轮流这那什么的意思吗?
马翠花恨不得一口把眼前之人咬死。
嘿,你个小蹄子,拐着弯的骂老娘不要脸是吗,看我以后怎么归置你。
现在嘛,你身上的一千块钱,还有这一身细皮嫩肉的,可不能便宜了别人去。
再次深吸气,狠狠压下心里怒火,马翠花又掩面哭泣,仿佛真是被女儿伤透心的可怜老母:“呜呜——乐乐,你可别埋汰你娘我了!后来到了新社会,终于逃离了老地主家,娘这才有了出头之日。你爹家里穷,又没什么手艺,组织上专门来人说项,我也就同意了。可谁知道啊,呜呜呜——你娘我被你奶奶瞧不起啊,一直欺负我,还挑唆你爹打我,你看,我瞎掉的一只眼睛,就是被你爹打的,呜呜呜,我真是苦命啊,到了新社会还要受苦啊——”
苏乐乐看着她,无所谓地眨眨眼:“哦,你和邻村的男人幽会,被苏铁牛的老娘发现,你在她碗里下了耗子药,却被他们母子发现,苏铁牛戴了绿帽子还差点死了老娘没处说,一气之下动手推了你,你运气好没死成,到是厚着脸皮继续在苏家呆着,嗯,也不是什么大事。”
马翠花见自己再次装可怜又被苏乐乐轻飘飘几句戳破,不仅气得差点当场要拼命,还怀疑汪菜花已经露了口风。
可她告诉自己,她骗过了这么多老江湖,还能骗不过眼前的小丫头片子。
第三次深吸气,马翠花告诉自己再试一次,失败是啥来着?
哦,对,是成功的老母!
马翠花脸都气得绿了,却还是硬生生把眼泪挤出来:“乐乐啊,你可不能听被人瞎说啊。唉,娘可不止吃了那一点点的苦啊,苏铁牛的老娘上山挖乌头草,这是组织上调查出来的啊,那老婆子就想害死你娘我啊。呜呜呜,想我马翠花为她们家做牛做马,生儿……育女,他们母子两到头来却是要弄死我啊,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爷没长眼啊,我太苦了——”
苏乐乐这次却点点头,很是赞同:“对,老天爷的确没眼睛!”
马翠花眼泪顿时关了闸门,惊喜:“儿啊,你能体谅你娘我,真是太好了,以后我们就一起好好过日子,娘给你做白面饼,娘给你买花戴,娘还给你寻一门好亲事,让你绝对不会比在城里日子过得差。所以……”
苏乐乐也惊喜:“所以,马翠花同志,你要把手里的一千块全部给我花,给我吃白面饼,给我买花带,给我置办嫁妆?”
马翠花心里暗骂你倒是会接话茬,老娘刚想说你的一千块钱交给我保管,你就在这等着我了。
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马翠花颇为真诚地说:“不是,你年纪还小,万一被人骗了,哪里能守得住那么大一笔钱,还是交给你娘我保管吧。”
苏乐乐一脸疑惑:“你是我娘?”
马翠花一脸肯定:“当然!”
苏乐乐更疑惑:“你十五六岁的时候,无论白天夜里都能把精明的地主爷仨骗得团团转,怎么作为你的女儿,我都十八了还管不住一些不能喘气的钱?不能够吧,要么你不是我娘,要么你糊弄我要骗我的钱!”